北京最好白癜风医院信息 http://yyk.39.net/hospital/89ac7_labs.html

-1-

雪。

是纷纷扬扬的雪,携着难得的明亮,向安宁的世间撒下来。

破开天空的缝隙,明亮的耀目。

高阳披了件嫣红的斗篷,旋身看向后方无尽的苍茫。她眉眼如画,陷着一丝温柔和伤感.青丝落在肩后,被风撩起来。在宫墙内的白里,就伫立下这一抹红,像盛放的牡丹,像渐凝的残血。

辩机你看到了吗,看到了吗?世人难辨,予你功,判你过,断你缘尘。独我,许你情深,看你红尘,泣你慈悲。也罢,既然已经过去,那便不再提起。许久,高阳抬起头,仰视着明亮的天。眉宇之间,印下了仿佛最深的眷恋。但也有释然。辩机,你可知道?

我高阳公主,生而高在庙堂之上,肆意洒脱,荣华富贵尽享,此生难得无忧。

其实我大可不遇见你,不在那破旧草庵前停下,也许这命数就会不同。爱的轰烈,爱亦无悔。你以命换我挥之不去的念想,换我一段惊艳绝伦的少年过往。

我不信神佛,却凭今日所有权昧,衷肠难求再厮守,只祈来时安康依旧。辩机,纵然市井众说纷纭,请信我。信我将心爱你一人。希望你亦是无怨无悔,欠下我这风月情债。

-2-

那本是再普通不过的一天。

僧人立在寺院中央的青砖石处,对着高大的菩提树做着早课。

他的眼神里有某种笃定的信仰与认真,纯粹的琥珀色里映着翩然落在肩侧的蝴蝶。

他看起来很年轻—甚至比他实际年龄还要小些,清秀的稚嫩着,但绝不轻浮倜傥。

蜜色的肌肤匀称,附着脖颈的曲线深入衣袍里。他的额头,眉间,眼睫,鼻尖到嘴唇,每处细节都完美且漂亮。

对于一个修道之人来说,已是出类拔萃。

“辩机。”道岳捻着长长一串的檀香珠,唤他名字。

“师傅?”辩机回头,垂下眼,毕恭毕敬。

辩机不是这会昌寺唯一的僧人,但确是造诣最深者,连师傅道岳都看重于他的佛学造诣,且不谈道岳本就是大总持寺的高僧。

他信佛,信的虔诚又悲悯。

他望着人的双眸好像总是浮着山间稀薄温存的雾,云淡风轻。

却一瞥入骨。

高阳无法不承认,见到辩机的第一眼,她就动了凡心。

似乎是所有人都固执的相信,只有华丽而肤浅的朝廷贵子才能奉予公主幸福。又可曾有谁想到过,有朝一日,在深藏的寺庙草庵中,出尘的和尚注定了公主的钟情。

种子在这一刻埋藏,在很久很久,红尘蹉跎之后埋葬。

她抬手,示意身后跟着的随从停下,自己翻身下马。

鲜艳的裙裤掀起一角,然后落在地上,沾上了草叶和浅浅的泥土。

但高阳不以为意:“你叫什么名字?”

她的声音不大不小,刚刚传到辩机耳朵里。

辩机正在洒扫庭除,闻言动作一僵。

他从未见过如此大胆张扬之人,更何况,是个姑娘。

他不打算回话。

高阳哪是善罢甘休的性子,颇有几分强硬的气焰:“到底是谁,连公主都不放在眼里?”

辩机的神色依然安静如拂晓的幽兰:“贫僧有幸......”

“叫什么,名何字?”

“...贫僧辩机。”

好像是突然来了兴趣:“你是...几岁出的家?”

少女背着手,笑的张扬明艳,似乎丝毫不觉面前温和明朗的和尚沉稳内敛,早不是与她同龄之人。

辩机淡淡的挽起一个笑,深邃的眼角像是盛着从不属于人间喧嚣的光芒:“十五剃发为僧,公主何来此问?我不过一介修禅道之人,区区不足挂齿。”

高阳微微蹙眉看着他,红唇张了张,欲言又止:“你......”

辩机搁下手中的柳条扫帚,礼貌的等待着。

“无妨,”高阳放松了神色,恢复了方才公主的骄纵肆意,“我赠你一物。若是日后无缘再见,也好留个念想。”

辩机心说,是公主想去的地方还有找不到之处?无非是闲来无事的借口罢了。

“皇室之物,岂是贫僧可受。”辩机颔首,重新拾起扫帚,恳切又疏离,“公主不必了。”

他早就留意到马上的箭袋,想来是她一时兴起,御马出宫打猎。

也不怪太宗宠她,这性子确实讨喜—如果他打心眼儿里评判的话。

高阳离他近了一步。

辩机后退。

她再进。

他便好脾气的忍让她的撩拨。

像是故意的戏弄他,高阳却把心思都明目张胆的写在脸上。

辩机的耳尖红了。

他确实想不到,自己是被一个十几岁的小姑娘弄的如此狼狈。

他十五岁出家,师傅告诫他佛门中人应自断六欲七情,坐看红尘起落,持一颗慈悲为怀,待万物以博爱。

何曾如此失态过?

辩机的拒绝在高阳的炽热下显得很苍白,藏的很好的是僧人那漠然下欲动的心思.无人可知,亦不得所知。

-3-

夜深,道岳已有些疲沓,早早的回了。

寺院里很静,泛着月色。

院里一尘不染,只剩一颗傲然的菩提树,好像就是遮风避雨,可寻内心清静的片刻自在。

辩机着袈裟,更显的身型挺立,眉心一点朱砂,倒像是神佛派来的救赎,涤荡万物。

他全然不慌,但好像是在等待着什么,脸上的温柔居然有些微动容。

然后寺门轻轻的被推开,少女的侧脸露出来:“辩机...”

他终是抿着那张好看的唇漾出了笑容:“阿阳。”

少女和僧人的目光在空气中碰撞,交融,然后弥漫出极暧昧的味道。

半晌,辩机向她遥遥伸出手,笑的伤感又温柔。

红烛太昏暗,照不清轻微拂过的气息。也没有纱帐,渲染多少靡乱。

青丝撒在枕上,沁了香汗一片,细的如画好看;眉眼揉碎了水光,就这样望着,凝视着,让人自持不再,欺身而上,攻城略地但缠绵缱绻的渴求。

红尘和世俗好像不重要了,渐渐从情欲变成爱恋,纯粹的像是伺奉神祇,小心翼翼,满怀希冀。

希冀这一刻能永远延续下去,时间都停息。

情莲在云雨中开花,伴着声息遍布了所有的视界,心动从此虔诚。

他回身抱着她,那双极好看的琥珀色眼眸仿佛要把她刻在里面,一言不发。

手指从锁骨到腰线,把每一寸肌肤勾勒的滚烫。

她也只是深情的看着,然后坦荡的唇齿相依,将所有的桎梏烟消云散。

辩机,我爱你。

所以心甘情愿予你一段情,几时人间烟火。

在所不惜。

-4-

如果高阳送给辩机的玉枕没有无意落到官府手中,这般美好的日子或许还能再持续一些时间。

李世民冷冷的看着那瑟瑟缩缩的宰相:“寺庙里搜到的?”

“...回皇上...是追查那逃犯时碰巧看见,”尾音有点颤抖,“这...老臣也不知是为何?”

“宣高阳来见我!”皇上的剑眉飞入鬓中,显然是勃然大怒的前兆,任谁都不敢违抗,“堂堂公主,成何体统!”

宰相:“喏。”

他面上难以表露,呐呐的退下。

原来总是会被发现的。

正所谓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

辩机的脸色微微发白,嘴唇的血色明显淡了些,但誊抄佛经的手还是平直稳当,看不出异常。

什么都瞒不住道岳。

他默默的立了半盏茶的时间:“玉枕乃高阳之物?”

辩机不语。

自是默认了,虽说有些难言。

道岳脸颊和双眼下的皱纹深了深,叹了口气,竟也未出口大骂他有辱佛门:“无妨,事已至此,便是无法挽回了。”

谁说放下了为法,就能斩断众生的心事?

如梦幻泡影,如露亦如电罢了。

辩机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停下了笔,背着昏黄的光,朱砂呈现出血红色,有种精心动魄的气宇不凡。

他点了点鼻尖,好像已经接受了一切结果。

如玉凝脂的指尖落下来,双手合十。

“世间安得双全法,不负如来不负卿。”

“取次花丛懒回顾,半缘修道半缘君。”

-5-

“巫山云雨入禅房,籓篱情深卧鸳鸯。”

“高僧辩机,十五岁出家,拜道岳大师为师,而今与公主偷情。且不说禅道信仰神佛,你与公主偷情,今,可知罪!”

“辩机知错。”依然温和谦卑。

“父皇!”高阳拧着眉,急的流泪,唇边有眼角顺下的水光,“是我一意孤行,硬要他消受,何不赐罪与我,也好消解这难堪?”

太宗根本不看她。

“父皇...”

“拖下去,如大牢,择一忌日,执腰斩之刑。”

一字一句,像是纤细的刀片,将理智和心神捅的千疮百孔,斩断了情思。

“父皇!”

“高阳,你退下吧。此事不宜再议。”

辩机就这样,好像以一个旁观者的身份,审视着这场判给自己的死期。

不过是朝廷大势不值一提的蝼蚁,只能听天由命相对。

恰恰是这样的时候,在这样的场合,以这样悲凉的淡漠看着父女之间,爱恨之间,世俗与心意之间不可调合的矛盾。

他摸了摸腕上的檀香珠,再抬眼时毫无戾气,只剩下超然:“诺。”

行刑那日,风很淡。

天色也不怎么好,总像是阴阴沉沉的,像是某件大事的预兆。

布衣百姓就看着他垂眼被押上刑场。

“是那位高僧辩机么?”

“定是他。未放下三界就胆敢玷污公主!”

“...不是坊间传言他曾助玄奘大师译经《大唐西域记》么?”

“那倒是不假,可是今日腰斩刑至,恐怕此后便是功过难评了...”

他们议论的声音时大时小,却也有些依稀传进了辩机的耳朵里,撞击的鼓膜生疼。

他们说的,哪一点都没错。

可纵然是这样,他还是放不下很多这世间的东西,放不下很多人。

就要以这般污浊晦气的方式结束本该清高的一生,怕是谁都难以忍受,还不如直接自刎来的痛快。

他本应该安稳的走过,对于眼底见过的所有惆怅和劫难都用心境注解,最后在会昌寺的绵延不断的敬烟里圆寂,识得自性,弃绝妄念,修得华年。

辩机自嘲的笑了。

还是那样清俊。

十年过去,岁月好像弃他不顾,没留下一点痕迹。

恰如当初一眼万年的弱冠之际,在会昌寺的寺门前,他心甘情愿。

没有一位侍从敢开口。

他们平日气焰张扬的公主,只有在这一刻才显得像个无依无靠的女子,多有泪眼,却是无语凝噎。

换下了贵气如牡丹的裙装,一身淡紫的长衣让她看上去无比脆弱,像是下一秒就要堪堪凋零。

末了,她抬袖,遮住素面的脸,在没人看见的暗角拭去了眼角的晶莹:“阿年,你随我去吧。”

阿年正是当年打猎跟在公主身后的侍女,她见过辩机,更知道公主对他的心意。

她屈膝行礼,眼眶红红的,半是因为心疼:“是。”

“其他人,”高阳被阿年搀扶着起身,趔趄一下,回眸,“都留在这里。你们若是同父皇通风报信,我回来立当斩首。”

她的语气并没有发狠,也许是因为哭的没了力气。

但没人敢反抗。

-6-

刑场就是示众的木台。

多么可笑,在世时连一个微小生灵都不肯误伤的佛徒,将要死在这里。

让木板沾染他的鲜血,感受他的痛苦。

辩机用手轻轻撩起衣袍,先以跪着的姿势朝着围观的人们,然后斜斜的放缓身段,从脊背到头颅,与不知死过多少人的,肮脏的木板严丝合缝的接触。

高阳和阿年是从驸马府中跑出来的。

然后看到的就是这一幕。

她爱的那个人,那个亲吻她时像崇拜太阳和佛祖那样虔诚温和的人,那个出尘不凡的和尚。

就这样躺在了刑场上。

她看不到自己的动作,下意识感觉是阿年推着她往前在走。

他怎么能这样?

说好不会因为众人的言论而终有一天放弃对她的爱。

也许那不是真的,可她不愿意信。

曾经那么多次她恋恋不舍地离开草庵,想着是下一次再来找他,带些什么御厨做的素心糕点,好过日复一日的念经颂经。

然而这一别,却不仅仅是分道扬镳了。

她的疏忽大意和狂妄,父亲的蛮横霸道和专政。

他们将阴阳两隔,永世不见。

辩机顿了顿,察觉到什么似的,缓缓的偏过头,鸦羽一样浓密的眼睫下,虚化到只剩下淡紫色衣裳的姑娘。

他后知后觉的害怕,退缩了。

对不起,阿阳。

我还是失去你了。

也许一开始我的得失心就不该那么重。

大概是草庵里的日子太过枯燥无聊,除了香火还是香火,连绵不断的昼夜还是只有香火,于是上天赐你于我。

但是只有这么久了,到尽头了。

我很满足,因为荣华富贵的你患得患失,让我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惊鸿的一瞥,我记你到来生。

愿那时我们落户山水,住寻常布衣家,与彼此作陪。

高阳的心抽痛,唇上早已没了颜色,贝齿紧紧的咬着。

辩机回过头,好像是对斩刀人说了句什么,片刻后伸手,从厚重的刀刃上抚下来,又将手重新放回地上。

清浅的划痕中央,一只比米粒还小的蚂蚁从他骨节分明的指尖爬开,倔强的逃离死亡。

锋光刹那,一念之间。

那是辩机真正的最后一眼。

透过层层叠叠的人群,在纷乱的颜色中看向高阳,因为她一定明白。

别人笑这和尚痴,嘲这和尚狂。

但她懂了。

却不敢去想,到底需要多大的勇气,超脱与慈悲。

救下那只如同他在皇上眼里一样,在世人面前渺小的蝼蚁。

其实不救,又会怎样?

印在她记忆里的瞬间,随着单薄的身体中汩汩流淌的血液,一点一滴切割下来,千百万次的折磨着,像被刺穿所有感官然后被丢进无穷的黑暗中,淋漓刺骨的冰凉。

相遇总有原因,不是恩赐,便是教训。

人群散开,也有个别好事的家伙往前挤一挤看和尚不断抽搐的将死之容。

有叹惋,有唏嘘,细碎的议论着,一个也听不清。

“公主,”阿年在旁边扯扯她的袖子,“回吧,回吧。”

高阳张了张嘴,喉咙却卡住了血一样哽咽,说不出任何一个字。

她直直的盯着辩机,就好像能回到从前的芳华,他还在自己身边,一颦一举间清朗而内敛。

一壶茶,一盏花,一本经,一双人,绝不奢求更多。

骄傲的公主,终于为他而哭,倾下这绝世的泪,曼妙如同开在峭壁上的娇艳欲滴,灿若盛世的瑰丽,在极恶的坎坷中消解了蕊。

浮生若梦,不负初情种;提灯若是,巧笑嫣玲珑。

辩机,请允我,再渡你。

“辩机腰斩刑场日,长歌当哭美娇娘。”

——故题为娇娘怨是也

end作者:ZeceMber

排版:时予yuyu

图源网络,侵权则删

作者有话说

所有的起源和落定都是那首红尘禅诗。我不是什么有高深见解的人,也不敢自诩多么有文采和情怀.辩机和高阳不是我第一个写的故事,但确实是目前最用心的一个。从开始的不该遇见,到最后的不甘结束,某种程度上来说是对于世俗的抗争。所以不管怎么样,我希望你喜欢这个故事,为辩机,为高阳,亦为故事里悲惨而绚丽的大唐。

往期推荐

影评

送你一朵永不凋零的花

小说

在第三个路口等你(下)

裂变宝是什么?



转载请注明地址:http://www.zibeichia.com/zbcyxxg/5504.html