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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国散文诗20家作品选读

王尔碑│冯明德│周庆荣│蒋登科│王幅明

箫风│爱斐儿│蔡旭│萧敏│唐力

夏寒│高伟│牧风│施迎合│封期任

丛林嘟嘟│郑立│罗海燕│陈惠琼│周鹏程

排名不分先后

相关纸质版见《重庆政协报》副刊

1

王尔碑(——),本名王婉容,四川盐亭人。中国作家协会会员。曾在重庆南林学院、北京新闻学校上学。后在省级新闻单位供职三十多年。年迄今,出版过诗集《美的呼唤》《王尔碑诗选》以及散文诗集《行云集》《寒溪的路》,散文集《云溪笔记》等。

索溪峪遐想(外二章)

文│王尔碑

弹琵琶的人早已去世。那余音,湿湿的留在山间。

弦上的泪似乎没有流尽,慢慢滴着,滴成溪水曲曲折折的回忆。说三亿年前,这里曾是一个大海,说那一天的风暴……海死了,海底石头长成高山了;说月亮记得,那时的海边,有个听琵琶的女子,至今还在谛听。

她,

就是那个窈窕的石峰。

树的肖像

最后一片叶子,已被山风带走,你不会做开花的梦了。

然而,你站立着,一如往日,张开双臂,去拥抱朝霞与晚霞。

高原上,有忽然而来的暴雨。你站立着,一如往日。

赤洒洒的身躯,渐渐变成黑色。

人说你是一个幽灵。我不这样想。

你那样执拗地向天空张开双臂——一个凝固了的祈祷的姿势,意味着永久。

对于你自己,似乎已无所祈祷的了。

你在为谁祈祷呢?

鸣沙山

不迷信布景。

容易改变容貌的花草和树——你不要。

就这样纯粹的出现:沙原上一个沉思的小山;一峰骆驼的剪影;一帧两千年前某日的斜阳。

甚至,山中无路。也无幽回小径。——你不想诱惑游人?

而众多的梦想者,匍匐着,虔诚地走近你。是沉迷于你的古朴、凝重,和无法修改的梦境吗?

恒古洁净的梦的波涛,总是抹去足迹。

似乎你不想留下什么。

一幅长天,于你足够了吗?

2

皇泯,本名冯明德,年出生。中国作家协会会员,国家一级作家,全国五一劳动奖章、第四届中国出版政府奖优秀编辑奖获得者,首批全国新闻出版行业领军人才。《散文诗》杂志主编。

耍客·天南海北(组章)

文│皇泯

在烟墩角,我看见了野天鹅

夕阳西下的时候,我衰老的目光镀上一片年轻的亮色。

在烟墩角,我看见了野天鹅!

平均十二岁的野天鹅啊,从遥远的西伯利亚飞来飞去,只有生肖的一个轮回,却超过了我近四个轮回的生命旅程。

从春天到春天,为了生命的繁衍。

从冬天到冬天,为了生活的温暖。

当夕阳残留的叹息,被野天鹅欢快的翅膀抖落,我仿佛回到了我出生的那一个黄昏——

洞穿天空的那一个弹孔,在滴血的啼哭中,结束了一场生与死的战争。

嘘,喜欢拍摄翔飞动态的摄影师们,别吆喝,别惊飞了雪白的平静。

世界,需要安宁!

被烫伤的时间,仍有回忆的温度

七月,去喀拉斯湖,温度很高。

目光与阳光贴在车窗外,强光,在对撞中聚焦成墨黑。

心与心贴在车窗内,呼吸,中暑。

用情勾兑的十滴水,再苦再涩,也有爱的味道。

老诗人于沙说,热爱儿童,热爱大自然,热爱美女。

火辣辣的车窗玻璃,是一扇亮开的心扉。

再热,还要爱。

许多年后,被烫伤的时间,在零下的冰天雪地,仍有回忆的温度。

我想见你,你在那里

我想见你,你是天山。天山有高峰,登上高峰是峭壁,等待我的是粉身碎骨。

我想见你,你是喀拉斯湖水。湖水有漩涡,跌落漩涡有水怪,等待我的是葬身鱼腹。

我想见你,你是呼伦贝尔草原。草原太辽阔,脚印迷失在草丛里,找不到归途的路。等待我的是不断向草推移的毡房。

我想见你,你还是天山,等待无上境的攀登?

我想见你,你还是喀拉斯湖水,等待畅游的水鬼?

我想见你,你还是呼伦贝尔草原,等待吃草的羊?

我还是天真的相信仓央嘉措,见与不见,你就在那里。

3

周庆荣,先后毕业于苏州大学外文系和北京大学国政系,现居北京。出版散文诗集十一部。中国作家协会会员。“我们-北土城散文诗群”主要发起人,《星星.散文诗》名誉主编、《诗潮》编委、首都师范大学中国诗歌研究中心兼职研究员。

滴水穿石(外一章)

文│周庆荣

默默地,我接受了这样的励志。

一个神话,它的基础由一个成语垒成。一串水珠服从于一根红线,时间的坚持听从于旁观者那样地做好仆人。

怎么能有旁观者的感受呢?

滴水一日是对石头的错误理解,你们岂能如此没有耐心。你们应该万年滴水,下一滴水必须滴在上一滴水的位置。

一块石头尸体一样地躺在大山深处。

大山属于大山的拥有者,规则是制定者们打发时间的方法论。万年之中的人生百年,谁站在山顶主要看山顶是谁的,他挥一挥手,你们要赞美山脚,匍匐的品质说起来应该是榜样。

柔软的水叭叭滴下,工作规律和生活规律高度一致。柔软的水来自苍翠的树木根部,来自石缝中一路前行的细流,来自一朵花花瓣上的露珠,它是最广泛的容易被忽视的一草一木血脉一样的情感。

与钻石取火不同,柔软的水滴完成穿越。

山在山那里,柔软的水汇聚之后,扬长而去。

炮台

特定结构下一种发言方式。

现在看到的圆形的唇和充满勇气的鼻梁,熟铁材料的制造过程,与技术有关的保障,被侮辱与被伤害的人,抑或一双战士的手,多年后我们会研究这些发言方式。

怒火的填充物已如说出去的话,锈蔓延成时间的痂,被驳斥的人中弹般地颤栗,他们可以是我们的敌人。

或者是我们敌人的英雄。

语言的力量有时是球形的炮弹,温柔的鲜花也具备火药的功效。

如果必须发言,炮台就是麦克风。

假如结果决定是否正义,历史的教训是:我们要把声音传出更远。

4

蒋登科,四川巴中恩阳人,文学博士,中国作家协会会员,西南大学中国新诗研究所教授,博士生导师,西南师范大学出版社副社长,重庆市作家协会副主席。

漫步随感(组章)

文│蒋登科

雨后

晨。

雷声隆隆,细雨如丝,晨风微凉,酷暑暂远。

这个夏天的性格捉摸不定,阴晴冷暖交替变幻,不在早晨,就在黄昏;不在正午,就在夜半时分。

远山,烟雾蒙蒙,神秘,梦幻,缥缈的世界远不可及。

近处,绿意葱葱,花开,苗长,眼光向下亦可见生机盎然。

昨日闷热难耐,今天风清气凉。

漫漫长路,总有一段是美好的。

长久的奔波,也许就是为了这一段。

清晨漫步

雨过,天尚未晴。

远处的山,笼罩在烟雾中。

昔日清晰的轮廓不见踪影,天地一体。

我无法望穿远处的世界,只能目光短浅。

空气如清洗过一般,湿漉漉的,透明,似乎有看不见的湿意在头部和手臂缭绕。

树叶还和前日一样,只是颜色更绿,没有尘埃的叶面泛出一层油油的微光。

一些湿汽在叶片上凝结,慢慢地聚集在下垂的叶尖上,成为水滴,半悬在叶子的最低处,欲滴未滴,晶莹得无法用言辞来比喻。

一只蝴蝶飞过的微风,让叶片轻轻晃动。

走路的人突然少了。置身在潮湿的空气和翠绿的树林中,我并没有觉得孤独。

无意中路过一处生产艺术的地方,艺术家不在场,我也没有见到艺术,只见到几堆混合着铁棍、木屑、锯末和颜料的东西,在雨水的浸泡之后渗出了说不出颜色的液体。它们或许是艺术离开之后留下的杂物,或许可以直接称为垃圾。

这或许是这个美好的早晨里最大的败笔。

在滚子坪

盛夏,晨起,在山中。

穿过塘河而来,但塘河已经在遥远的山下。

这个叫滚子坪的地方,一只脚踏在江津地界,另一只脚已伸向合江的门槛。

山,醒来很早,鸟鸣,虫叫。蝉鸣长一声短一声,高一声低一声,悠扬,绵软。池塘边的鸭子自由自在,三三两两地,一会儿浮在水面,一会儿又淹没在水草中。

这里的绿色不用说,满山都是绿的,甚至包括空气。

高处是斑竹、杉树,低处长满蕨草和叫不出名字的野草。山坡边缘的蕨草,从高处垂下来,满坡绿意,仿佛垂下了翠绿的帘子。

昨夜有雨,空气还是潮湿的。几乎每一片叶子上都缀着亮晶晶的水珠,在微风中欲坠未坠。阳光如瀑布般从山顶上倾泻下来,正好照在露珠上,反射的光线在眼前晃动,仿佛一串串玲珑的珍珠。

山谷间的水库平静如镜面,倒映着蓝天、白云、密密的树林。不用抬头,就可以见到头上的风景。

这是山里,另一个世界。

失去联通的信号,反而拥有了原生态的陪伴。

5

王幅明,年生。河南文艺出版社原社长、编审。中国作家协会会员,中国书法家协会会员,河南省文艺评论家协会副主席,享受国务院特殊津贴专家,湖州师范学院中国散文诗研究中心学术委员会委员。出版著作9种。年获中国散文诗重大贡献奖。

滑台怀古(三章)

文│王幅明

望乡

滑县的历史,始于古滑国;滑台的记忆,始于滑伯。

大约公元前一千年,周康王执政时,封周公第八子伯爵于滑国,史称滑伯。滑伯勤政恤民,敬德崇礼,颇受民众拥戴。因王命在身,无召不得还京,天长日久,乃筑就数丈高台。每每登台西望,以慰乡愁。

之后滑国都城迁于偃师,但滑台遗址犹存。

往昔州县衙署,今为育人校园。学子们追古念贤,集校内古滑台断碣残碑十余通,于校园一隅,建成滑台遗址碑林。松柏映衬,古意盎然。一通《滑伯祠记》残碑,记载了滑伯的陵墓,印证了滑县悠久的文化传承。历代县令上任,必先到滑伯墓前祭奠。

一个个斑驳的石碑,带我们回望远古。

滑伯墓側,有苍劲古拙的丝棉木一株,传为滑伯亲手种植。虽历经风折霜摧、电击雷劈,屡遭战乱兵燹,却一次次涅槃重生。可是滑伯的灵魂保佑?

用想象垒起土台,纪念远古的贤人。

站立滑伯的望乡台,一眼望见三千年前的风景。

欧阳修的目光

一个并非滑县出生,也不在滑县安息的古人,却受到历代滑县人民的尊敬。

巨大的广场。一尊修长的雕像,手持书卷,身着宋代官服,风流儒雅,眺望远方。穿越千年时空,他的目光直视今天。

自号醉翁、因刚直不阿从二品官贬谪为知县的政治家,倡导革新的文坛领袖,终生用品德和诗文照亮后世的男儿。自任滑州通判,便在这块土地上札下了根。

在滑州,欧阳公写下千古名篇《画舫斋记》。他将寓所比喻为一条船。他的一生都在这条船上度过。少有风平浪静,更多的是惊涛骇浪。屡遭误解、诬谤、贬谪,这条船依旧前行。挫折未能改变他,而他,却用风骨与风雅在青史上留下英名。画舫斋被后世的历代文人墨客顶礼膜拜,赋诗立碑,许多次重修,又许多次易名,始终是滑州的一道胜景。

广场的背后是在战争的废墟上重新修复的画舫斋——欧阳书院。一侧是桃李满天下的欧阳中学。欧阳中学的校园里亦有一尊欧阳公的雕像。学子们常常在雕像前诵读欧阳公的名篇,缅怀前贤。

领袖远去,朋党仍在;画舫虽失,遗风长存。

清澈的源泉继续流淌。

六一居士的目光里露出欣慰。

运河无声

隋唐大运河从道口镇流过。

它拐了个弯,带着五谷、锦缎、美酒和先辈的笑声,飘然远去。

它留下骄傲:刻在古城墙的断壁上,顺河古街的店铺间,古渡口的石阶、码头上,已经变窄了的河床和静静的流水里。依稀辨认石阶门洞“山环水抱”的匾痕,残存的水闸。

它们见证了千年之久的航运。留存下来的义兴张道口烧鸡老铺、同和裕票号、德庆诚绸缎庄的铺面旧址,两座巨大的粮仓和通往运河的专道,纪录了古镇曾经的繁荣。

早在东汉,曹操已在黄河故道疏浚,通航漕运,时名白沟;至杨广登基隋炀帝,集六年之功,挖通连接京都长安洛阳至杨州的运河,成为中国的动脉。尤如雨后春笋,沿岸一座又一座城镇相继出现,道口镇应运而生。

老年人清晰记得年轻时目睹过航运的盛景。只是在几十年前,因为废水和垃圾,河道淤塞,永济渠卫河段惨遭废弃。

道口一面街旁的旧舍、古城墙、卫河及多个渡口码头,已成为永恒的记忆,列入古镇的历史遗产,受到保护。

在河堤大道徜徉,仿佛读一部历史大书。里面有先人的欢笑、骄傲,也有郁闷和血泪。

运河无声。我听出了它心中的澎湃。

列为世界文化遗产名录固然不失荣耀,但它更愿意延续历史,复兴昔日的辉煌。

6

箫风,军旅诗人。年出生。浙江省作协签约作家,湖州师院中国散文诗研究中心主任。散文诗作品入选《新世纪十年散文诗选》《中国散文诗百年经典》等选集和多种年选本。著有散文诗集《沉思的花瓣》《思念的花朵》。

在韩家荡,做一朵快乐的莲

文│箫风

第一次来到苏北响水,是因为响水有个韩家荡,因为韩家荡有千万朵莲花在等我。

因为,与莲花一起等我的,还有我的好兄弟——诗人老风。

此刻,他正端坐在韩家荡的“老风书屋”,与诗友们品茗论诗,给粉丝们签字赠书。

书香盈室,荷香盈怀,诗香盈心。

响水是老风的故乡,韩家荡是老风的牵挂。

老风也是韩家荡养育的一枝莲,一支特立独行卓然不凡的莲,有“出淤泥而不染”的高洁之质,有“濯清涟而不妖”的君子之风。

老风是个有温度的人,为了心中的理想,风一样走向远方。但他的根还在这里,他如藕的乡愁还在这里。

荷风徐来,“老风书屋”弥漫着芬芳的韵律……

七月的韩家荡,是莲花的世界。

白的莲,粉的莲,红的莲,紫的莲,蓝的莲……

含苞的莲,怒放的莲,亭亭玉立的莲,枕水而眠的莲……

一朵,百朵,千朵,万朵……

朵朵莲花,都举起了斟满芬芳的杯盏!

莲花,俨然是这万亩荷塘的主人,正热情地迎迓纷至沓来的赏莲人。

一群慕名而至的女诗人,像一群从“乐府诗”中游出的鱼儿。

那座名为“天荷台”的小亭,成为她们与莲花媲美的舞台。

你看,三色堇的红裙令红莲含羞,爱斐儿的黑衫让墨荷逊色,娜仁琪琪格的白袍比白莲白得纯粹,语伞的紫衣比“紫珍妮”的梦更为灿然……

一群写诗的女人,像一群五彩缤纷的锦鲤,欢快地嬉戏于莲叶之间,忽东忽西,忽南忽北——

风姿绰约,风情万种。

在韩家荡,我与一朵莲花对视。

在圣洁的莲花面前,凡俗的我自惭形秽。

我低下身来,屏气噤声,沉默不语。

面对莲花,我不敢说自己善良,更不敢说自己纯洁。我怕浊言一出,会弄脏莲花冰清玉洁的梦。

我知道,禅坐于莲花之上的佛,早已洞悉我前世今生的善恶。只是我性愚顽,不能明心见性。

一直在人生的旅途上跋涉,难得停下匆匆的步履,难得卸下漂泊的疲惫。只知路在脚下,却不知心在何方。

此刻,在韩家荡,我与一朵莲花默默相对。远离了红尘和纷扰,远离了欲望和诱惑。

我只想,只想做一朵快乐的莲。

不计成败与荣辱,不问前世与来生,在轻如时光的碧波之上,欢快地舞蹈,尽情地歌唱。

7

萧敏,原名肖敏,女,汉族,年5月11日生于重庆綦江。中国作家协会会员、中国散文诗研究会理事、重庆市作家协会第一,二届全委会委员,重庆散文学会常务理事。出版散文诗集《三月,女人的三月》《萧敏散文诗》《远水》三部,散文诗“神女峰”等获重庆四十周年文学奖等省部级奖项十余次;《远水》获第二届西部散文奖。

梅花三弄

文│萧敏

弄花

穿行于株株梅树,梅花铄铄,瓣瓣金煌。那些弄花人的汗水成全了梅的美丽。

花瓣带雨,花蕊带香,冷风斜雨,云翳厚重,花枝间自有逐梦弄花人——积淀千年素愿和心香,辛勤弄花。弄出梅的姿态,梅的颜色,梅的传说。有的轻快,有的沉重。

树干上蛰伏很多害虫的蛹,春夏为非作歹,霸道横行,仅怕那些弄花人——弄出最新最香的梅花,那黄是琥珀黄、帝王黄、中国黄。黄在幸福的左面,天堂的下面,黄在中国的乡村和打开的文字……

弄影

“疏影横斜水清浅”,梅影不仅是唐诗的意境。在现代的月下、水里,镜中,依然看见梅被修理后的身影。很国粹,很扭曲,很精致,很华美。

阴霾的天空撕开了裂缝,仰望这并非意外的光明,有些震撼,有些惊喜。阳光下,梅花分外丰颐,梅影更是分明。

风嗖嗖,寒气逼痛肌肤,那些横斜的古干老枝,如山石坚守盆桶,数朵新花绽开,在老干上傲笑苍穹。我与阳光对坐,看见梅影由深到浅,随落日消失。

弄香

香在风中弥漫,香在诗中飞扬,赏梅最好的距离,是在风口和心间。

有人在小屋里昏睡一冬,有人为一缕馨香栉雨沐风。

诗站在梅香里,轻轻摇动心弦,细细倾听花语。

遥遥花香,香自岁月深处,香自唐宋元明清的诗词歌赋,香自当代翻拍的电视剧——《红楼梦》。

梅香是国香,香气馥郁醇厚,穿越数千年。梦醒香飞,不知谁是梅花?梅花是谁?

8

爱斐儿,原名王慧琴,中国作家协会会员。曾用笔名王小雪,祖籍河南许昌,现居北京。

可待因(外四章)

文│爱斐儿

所有的等待都有原因。

菩提等如来。拈花等微笑。因果等轮回。

我等你,今生的命运。

等到羊群找到了牧人,琴弦找到了知音;

等到金秋穿越了绿色的森林,时间不改变速度的一贯;

等漫山遍野的野罂粟找到了病因般的美,等到真理般的诗歌成为一种瘾。

我等在文字的那端。

等不来被爱就去爱你。

天色尚早。道路上的人间正行走着微暖的春寒。

打扫完前尘往事与来世轮回,剩下比虚无更真实的余生足够等一次美景重现。

无论早晚,伴随恍惚的清醒与醒后的麻醉。

症状必须是爱到痉挛,疼到不能忍。

剂量是关键。

适量的等是药。

过量的等是毒。

不宜久服。

成瘾难戒。

金银花

谁似我花开两色,一色爱天地,一色爱人间。

听,用金属的听觉;看,以花朵的眼神;思,以治病的路径……

以右翼炼金,以左翼打造纯银器皿,以月中玉桂研磨人世浮躁病因。

牵手连翘、薄荷与荆芥,用春水一盏,煎盛夏八分,加诗酒半盅,在水深火热的生活中滚二三沸,热服,解世间温热虚浮表症。

以芳香率野菊花、蒲公英、紫花地丁、紫背天葵子组成五味消毒饮,调制金花银蕊的济世药汁,化孤独痈疽、寂寞肿毒、谎言疮癣。

注定这一生我只能以清风梳头,露水洗瞳仁,以普世心肠挥霍命中的金银,气血同清,三焦同治,用一味药的冷静覆盖灵魂的轻盈。

沉香

伤口高悬三尺之上,泪水凝结成香。

透明过琥珀,坚硬过年轮。这脂膏,这星宿。

只说用恒河之水洗完长发再洗浮尘与积垢,坐于菩提树下。

听,谁的灵魂轻盈,谁的灵魂破旧?

是谁不一样长的十指,端不平尘世烦恼这碗水,致使江河在入海处倒流。

所谓永固的江山,不死的肉身,更比一缕青烟易朽。

伽南、贝叶,阿钵陀那……

渡海之时在深水中行走,把莲花举过头顶。

途中先自沉香气,再履薄冰。

等明月有形,暗香留痕,一颗心已面壁成影。

它会被谁摘走,悬于腕上,垂于胸口?

别再用蔻丹染红手指头。

一双素手可燃香,点灯,在经卷上誊抄善因。

以波澜不兴抚平灯油,自念心经沐浴灵魂。

等云生根,雨生烟,阳光普照。

等素心兰发出誓愿,为一草,一木,为众生。

大慈大悲……

菊花饮

写下这个名字,我看到低首走来的菊香。

她的美,已越过诗歌的东篱。

如今,它以随时准备入药的情态,立于秋风渐凉的季节。

她面对的风热来自四面八方,云翳来自雷雨的深处,疔疮肿痛则遍布生活的肌肤。

她披肝沥胆的气质还在,只是风骨略显甘苦。

天凉之后,许多事物将不再以音色的形式发声,包括一枚菊花在庚寅之年的咏叹。

此时,她允许自己坐在渤海之滨,面对永不平息的潮水,像一座岛屿沉潜在在一亿年光阴里。

这多么好!生活总是在山穷水尽之处,给我们留下一星半点峰回路转的余地。

供你零星回味,供你悠长荡漾,供你模仿大海的样子毫不犹豫地清空自己,就像潮汐清空体内的尸体与残骸。

潮起又潮落,又一些事物阻挡不住外力的作用成为空留余音的贝壳与海螺。

而一些菊花,则放弃了风光的枝头,把收敛的光华交给一杯清水,像一盏氤氲药香的菊花饮,忠于生活所赐,含香地活着,或者带香死去。

梅花

她遗下黄昏,旧时月色,走在众花之后,只为躲开浮名,依约赴会,等那恁般多情一场大雪。

就选在一度相思的冬季,成为你光阴错生的冤家,温暖的理由俯拾皆是。

——纵然西风又冷,又无花天酒地,低吟浅唱时又无添香红袖。

世界偌大,远景空濛,但见旧友竹松,消瘦的冷月,面庞还算皎洁,英雄气质尚在。

三朵、两朵星星,次第闪烁。一首未完成的诗,不等琴弦弹拨,只等待宿命的纸笔。

白鸥又来相问:“是身留,是心留?”

当然,为了热爱,暗香只在情痴处浮动。

9

蔡旭,广东电白人,年生。中国作家协会会员,高级编辑,国务院特殊津贴专家。曾任《海口晚报》总编辑、海南省作家协会副主席,现为《世界华文散文诗年选》主编。出版散文诗集《蔡旭散文诗五十年选》等28部,短论集、散文集9部。

草原上的老歌(组章)

文│蔡旭

我想听《雕花的马鞍》

又是到草原,又是散文诗笔会,我就想听《雕花的马鞍》。

欢迎晚宴上,我给歌手递了纸条,可是他没唱。

篝火晚会上,我在默默等待,可是没有人唱。

旅游大巴上,我请导游唱,小哥也没有唱。

哦,歌手们都只喜欢唱流行的新歌。是不是,只会唱流行的新歌了?

又是到草原,又是散文诗笔会,我就想听《雕花的马鞍》。

不只是喜欢神奇的摇篮,雕花的马鞍,金色的童年,亲切的呼唤。

不只是喜欢草原的胸怀,无名的勇敢,民族的骄傲,理想的花环,跳动的欢心,清醇的心灵……

不只是喜欢荡气回肠的旋律与高亢悠长的歌声啊。

只是想起和我的老师一起听这首歌时的情景。

他那么喜欢这首歌,每次相逢,都会请蒙古族诗人唱这首歌。

他那么喜欢草原,三十多年前,我就跟着他,爱上呼伦贝尔草原的阳光与花朵。

他还把他的散文诗石碑长廊,建在科尔沁草原,把他最后一次出行的脚迹,印在草原上……

又是到草原,又是散文诗笔会,我就想听《雕花的马鞍》。

可惜没能听到。

只能坐在广袤的草原,仰望灿烂的星空,想起那个人,和那首歌。

那位散文诗大师不在天边草原,他已远去多年,远在天边了。

只是那首歌,和那么喜欢那首歌的那个人,又在天边草原上,那么强烈地——

震撼了我的思念……

忆友人在草原唱《草原之夜》

也是在这么沉静的夜色。

也是在这么辽阔的草原。

也是坐在蒙古包旁边,有星星眨着媚眼,有野花飘着暗香……

“美丽的夜色多沉静,草原上只留下我的琴声。”

一曲《草原之夜》从你的胸间流出,你悠扬的歌声穿过蓝天白云,惊喜了远道而来的一群散文诗人。

那是三十三年前的呼伦贝尔草原之行,你的款款深情同这个难忘的夜晚,就深藏进了我的心间。

自此,我们在散文诗的跋涉中披风沥雨,一路同行。

这一晚,我同又一批散文诗友,坐在天边草原的夜色里。

已经“草原上送来春风”,也有“姑娘来伴我的琴声”。

只是同行中少了你,多了一位惠安女,你的泉州同乡。

她讲起你在散文诗的成果、贡献及对年轻人的关心。

我给她讲你的歌唱,讲那支被联合国教科文组织评定的“东方小夜曲”。

于是,马头琴的伴奏顷间响起,你的歌声翩然而至。

我们相隔千里,却一起沉浸在令人心驰神往的草原,沉浸在——

草原之夜的恬静与深远之中……

在敖包旁哼起《敖包相会》

“十五的月亮升上了天空哟,为什么旁边没有云彩……”

《敖包相会》这首歌太有名了,连我都会哼两句。

不过青年男女并不是在敖包里面相会的。

敖包是个土石堆,蒙古族祭祀山神和路神的地方。

这一点,我们来到了洪格尔敖包,才终于弄明白。

敖包站在小山之顶。把大草原的满眼翠色、乌拉盖湖的粼粼碧波,铺在它的脚下。

中间一个大敖包,旁边分列六个小敖包,就是用石块垒起的。

仿佛间,我的身旁涌来了身着盛装扶老携幼的牧民,面前是煮熟的全羊与奶制食品。

焚香,举灯,把蓝色的哈达拴上彩色的拉链。

我不由得跟着人群,在敖包旁顺时针转了三圈。

把手中的石头抛上石堆,加入了我吉祥如意的祝愿。

终于知道了,祭祀仪式结束后,才会有赛马、射箭、摔跤、唱歌、跳舞。

才有歌中唱着的相会,互诉衷情,谈情说爱。

今天并没有祭祀仪式,相会的也只是前来采风的诗友。

面对如此的美丽风光和民族风情,我的心禁不住载歌载舞。

“只要哥哥我耐心地等待哟,我心上的人儿就会跑过来哟嗬……”

我小声地在心中哼唱着,只是身边的人听不到。

诗友们一定也在哼唱,只是,我也没能听到。

10

唐力,中国作家协会会员,重庆文学院专业作家。作品发表在《诗刊》《人民文学》《诗潮》《星星》《绿风》《诗歌月刊》等报刊。年参加《诗刊》第21届“青春诗会”。著有诗集《大地之弦》、《向后飞翔》,曾获首届何其芳诗歌奖,第三届徐志摩诗歌奖等。

木匠书·动作

文│唐力

劈:人物

劈柴的人站在庭院中。

他把一块木头直放在地上。然后轻轻一点,斧头就站在木头上了,斧柄向上。

劈柴的人放开斧柄,向手心吐了口唾沫,搓了搓,然后比手握起斧柄,提起了斧头,高高扬起。

这时斧头比人要高,仿佛要飞去,或者就要带领那个人飞去,它有这种冲动。

而他,几乎握不住这把想要飞翔的斧头。

劈柴的人没有让斧头飞去,他让飞翔的意志划成一道弧线,斧光,划开了空气、空气、空气。一直划下去,落在木头上,木头不能阻止,斧头继续划下去,木头的身体,分成两半,倒在地上。

这时候,劈柴的人的喉咙响亮地喊了声:嗨。

而划开的空气,久久没有合拢。

劈柴的人现在要对付的是一根老树根。

此时,劈柴的人不是木匠,他用不上他那非凡的技巧。

他需要的是力量。他需要的是一堆破碎的木柴,他需要的是木头中的火,度过冬天。

劈柴的人站在树根上,稳稳地。斧头咬在树根上。

劈柴的人现在开始行动,他提起斧子,一下一下地劈柴,木筋断裂,木屑翻飞。在迸溅中,斧头不停闪动。木头开始战栗,消解。

劈柴的人的脚步在树根上移动,他在倒退,而斧头在他的倒退中前进。

以退为进。劈柴的人使我深深地懂得了这个道理。

作为木匠,劈柴的人更喜欢劈柴这个工作。因为此时他的心灵是自由的。

他左右挥舞,大开大合,他的足在树根上踩着节拍。

他不是在建造,他是在消解。

他不再胆小慎微,战战兢兢。他不在禁锢中行动,他没有限制。

他的斧头是完全自由的,他的心灵也是。

他的创作放开了心灵。他因而获取了最大的快乐。

劈木柴的人还在劈柴。整个下午,他都在劈柴。

空气是传来木柴咔嚓、咔嚓的声音。

是他,让这个下午,发出了响声。

他劈柴的动作仿佛从未停止。

这个响声,一直伴随着我,让我在孤寂中长大。

劈木柴的人没有停止,木屑纷纷扬扬地铺在地上。同时随着木屑坠落的还有另外的事物。

“衣服,揉皱的明信片,打碎的瓷器;损坏的与丧失的事物,病痛的与摧垮的事物;甚至还有那微弱得几乎消失的尖叫声。”(伊丽莎白?毕肖普)

而劈柴的人仍未停止工作,他在我的身体中行动。

我的身体中堆满了木屑。

劈木柴的人来到天上。

我相信,劈柴的人来到了天上。他面目黝黑,身体粗壮结实。

他把风暴掖在腰下,就像一个木匠把衣服的下摆掖在腰间。

他站在天上,身躯起伏,他操起闪电的斧头,一下一下地劈着乌云的木头。

乌云越聚越多,劈木柴的人劈了一块又一块,声音,就是一阵又一阵的雷霆,不断地炸响。

劈木柴的人在天上使力。

木屑漫天飞舞。

第二天,大雪覆盖。

而我父亲的柴堆,也落满了新雪。

劈:过程

劈开,就应当是一种拯救。

我们要拯救出木头中的秘密的火焰:那灰烬中的一丁点火焰,那炊烟中带出的一星火焰,那油灯中如豆的火焰,那潮湿的火柴头上的火焰……

那漆黑夜空中寒星的火焰。

甚至是那坟墓中白骨上令人惊心的火焰。

劈开木柴,拯救火焰,拯救那生命中的火焰。

我们要用这火焰,照亮肉体中的黑暗,谷仓中的黑暗,墓穴中的黑暗,房间的黑暗。

甚至要用灯芯上站不稳的火焰,去照亮风的黑暗。

去照亮黑暗中间的黑暗。

劈开木柴,我们能得到什么呢?

劈开的腐朽的木材,黑暗的木材,它将向我们呈现出一个完整的村庄。一个在时光深处的湮灭的村庄。

在劈开的木材中间,我们将看到一条送葬的人群,行走在田野中。

一个木匠,看到了他的祖父,在死去,在送葬的人群中死去。

他在敲打的悲怆的锣鼓中死去,他在哭泣的挽歌中死去。

他在倾斜的风雨中死去,他在飘散的白幡中死去。

随着漫长的队伍的移动,他一点一点地死去,直至移到山上,在土中,他彻底地死去。

然而,仿佛是一个漫长的过程,在回忆中,送葬,永远没有尽头。

在送葬的队伍中,不断有人在死去。王二狗,李么娃的父亲,赶鸭子的傻子的母亲,吊死的张三的媳妇……不断有人在送行中死去。

我们相信,在送葬的过程中,我们也把自己一点一点地送走。

直到有一天我们,把自己全部送走。

而木头,却在沉默中收容我们。

木匠扛着斧头在大地上行走。

他劈开一座森林。立即,野兽奔跑,溪水在流淌,花儿在开放,鸟儿在飞翔……一切都恢复了生机。

木匠扛着斧头在大地上行走。

他劈开了一座锈蚀的铜钟:铜锈纷纷掉落,像尘封已久的热血。他重新让铜钟呈现出它的光荣和梦想。

他拯救出的不朽的青铜之声,在我们的骨骼中再度敲响。

木匠扛着斧头在大地上行走。

他劈开一本陈旧的词典,拯救出那些优秀的词语:理想、正义、真理、精神、公正……

这些词语,重新回到人间,回到我们的血液中。

木匠扛着斧头在大地上行走。

他要劈开一滴泪水,一滴黎明眼眶的泪水,拯救出那些疼痛、悲哀、愤怒、爱、悲悯……

这些情感,重新回到我们的身体之中,让我们成为,一个完整的人。

木匠扛着斧头在大地上行走。

他要劈开乌云,释放出久久不至的雨水。他劈开灯盏,释放出火焰上升为灿烂的朝霞。他要劈开钟表,让时间表的指针四处飞散。

最后,他要劈开我的墨水瓶,让泛滥的墨水湮灭这纸上的虚幻的航道。

木匠扛着斧头在大地上行走。

斧头劈开木柴。

咔嚓,木柴只说出短促而沉闷的话语。

短促,比自己的身体还短;沉闷,比自己的面目还沉闷。

短促,比一个挖煤工的命运还短促。

沉闷,比地下的瓦斯爆炸还要沉闷。

短促,比一个砌墙的民工从十层楼高的木架上落下的时间还短促。

沉闷,比包工头面对赔偿金时鼻孔里哼出的声音还要沉闷。

短促,比车祸发生的急刹车的声音还要短促。

沉闷,比一个少年跌落在地上的碰撞的声音还要沉闷。

短促,比下岗的工人的叹息还要短促,不久,甚至叹息也要在他的嘴上下岗。

沉闷,比一家人在15瓦的昏暗的灯光下围坐时还要沉闷。不久,沉闷也将昏暗下来。

木头分开,它说不出它的疼痛,它干枯的身体也不会有泪水。

而更多的人,他们将被命运的斧头劈开,他们也不说疼痛,只是坚忍地生,活。

最后我们劈开肉体,是否能挽救肉体的沉沦?

就如有些人,无法拒绝肉体的沉沦,最后只有取消肉体。

就如我们把无休无止的坠落,将它称之为飞翔?

就如我们一直沿着正面行走,最终抵达的是事物的反面?

而斧头将唇边的一滴鲜血,称作自由的源泉。

最后的斧头它劈向我的稿纸。

它让纸上的横格、竖格的栅栏,全部解散。从而真正让那些劈木头做栅栏的人,从行动上中醒来。

是的,斧头让横格、竖格的栅栏全部解散,让这些词语,上演集体逃亡,让它们重获自由,在阳光下飞舞。让我的灵感,瞬间消失。

当我回来,面对着一无所有的白纸,目瞪口呆。

就像目睹了自己的灵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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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寒,网名草原夏寒,《中国散文诗》年选主编,当代诗人。先后在国内外多家报刊发表诗歌、散文、散文诗、报告文学及文学评论共计多篇(首),出版文学专著7部,主编、选编各种出版物60多种。

诗情,在老酒中沉醉

文│夏寒

红尘,一叹。阵风,掠过高原。

寒冬落笔,送暗香——

打开一坛西坪老烧,隐秘的酒香醒来。驶向,春光无限的动荡,爬上那一望无际的的高原深处。是谁的影子,反映出的哲思爬进了苍茫?

一个白雪皑皑的季节,在一坛老酒中融化。唤醒了,瞭望台上智者的沉默。

或许,酒中的记忆,是一个毫不吝啬的颂辞。

漫步。马蹄,声碎,惊艳了奇遇。

沿着一条冻冻僵的河流,驶进季节幽深的情怀。从黑暗中,撞出一条通往春天的路径。

那是世界上苍茫的深不可测的腹地,沉睡的大草原在我的肋骨上打孔。

冰雪消融,隐藏在我的灵魂深处。

春的角落,破壳而出,一杯酒的欲望,闪耀着神性的光芒,抑制着缄默。

风吹,柳絮。飘飞,一缕心绪。

西坪,叩开了季节的门扉,春醉了,在绿荫里。停下。席地而坐,斟满,一壶西坪老烧。

今晚,与谁相约?今晚,与谁共醉?饮一杯春光,听燕子在杯中呢喃。

透过,推杯换盏的缝隙,村庄在发酵。

三月,河畔。撷,清风一缕。

堤前,碧水衔春,柳摇曳。

酒香,在似水柔情的源头,舍不下青青柳色,舍不了美好时光。

来来来,兄弟!

借着月色,你一杯,我一杯对饮。

风月无边,弄柳。柳絮软软,飘飞。劝君更饮一杯酒,让春光永驻心头。

轻轻,摇荡山河锦绣。

春,心动。花,落忍。

邀春色,布谷声声脆。故道边,雾侵深处幻云烟。

傍晚,从酒香的绵长里拔出历史,一如甘露滴进长风万里,起伏万千。染柳叶,翠嫩一新。你把春风喝下,让深邃的情感藏进诗韵。

等炊烟搅乱旷野,我去青天揽月给你一抔——

银光。

我,披肝沥胆。喝!

喝一杯,朦胧醉。一杯又一杯,三杯过后。一个王朝,醉了!

你从岁月深处,打捞梦里的绵长,与月光为伴。庭前,树荫俯仰别离。我月下弄弦,暖了春的娇媚。云疏,雾淡淡,尘烟流经年。

草木,枝叶融疏影;暗香,浮动流芳菲。

春,未老。风细,柳斜,卷着花瓣,一幅淡淡的水墨如梦似幻。

烟雨浓浓,朦胧了时光。这,并非是烈火燃烧的季节。

可是,这一坛西坪老烧,却熊熊燃烧出我的激情。

天边。天籁之音,在草原悠扬。

你在低吟的诗行里,倒出清凉的晚风,梳理我的心驰神往。这个季节,倾斜了原野的苍茫。

来,喝一杯!

你再借我一身豪气,把我放逐草原。啊,我的心中正在万马奔腾。一腔绵长,助我驰骋千里。

醉酒的马蹄,在我心中浓烟滚滚,滚出了蒙古人的热血豪情!

此时,《诗经》里。一坛酒香,在发酵。

我正在酒杯里,寻找一条山路。告诉我,为什么不能登上山巅?

来,再来一杯!今天,你一杯,我一杯,一杯又一杯。

我要让激情燃烧,登攀到极致。

斟满,一杯老酒。迷醉,在尘寰里。

独自,品尝你的心情。我把高原携梦的情愫,洒进夜晚。推开窗,把寒风揉成酒的浓度,把古人邀请。

酒,解脱了束缚我的途径,我要与屈原、陶渊明、李白、杜甫、苏轼、辛弃疾,当然还有李清照……

一起痛饮!

哦,草原!山巅之上,风光无限!

山巅之上,我的满腔热血与豪情,穿越了唐诗宋词,更穿越了历史的久远!

打开,梦境。老酒,占据的时空,就像是猎猎旌旗,在风中招展。我的沉醉,拨开云帐。点亮夜的殿堂,苍穹从我的内心抬起荧光。

永留,尘世的绮丽。

我怀疑——自己,真的醉了。

醉在了西坪老烧的浓郁里,醉在了山巅之上的风光无限里。此刻,夜已深。穿过千里冰封的雪原,我的心也会温暖。

我把风,酿成酒,把冰雪酿成酒的深度,把贮藏多年的想象劈开,河流的云影被历史勾勒。

鸟鸣,从我视野到心灵的肋骨,都在改变我的诗句。

走着,走着——

冰雪,化了!

溪雨,凝丝。土地松软,一往情深。炊烟,弥散了多种修辞。

这里的风光不错,干脆停下来!隔着酒杯,风吹过。浓郁的幽香拔高了的梦境。

在小桥上,与月光与河水为伴。再把杯子斟满,一群诗人从岁月深处摇摇晃晃地走来。

看来,是醉了。

那也不行,这可是酒逢知己千杯少呀!

来,你一杯,我一杯——

喝!

今天。风绕魂,落草间。云疏,雾淡淡,如梦醒。

醉了,花中露,酒中诗,为山色浪漫添秀。

一定,喝他个天昏地暗!一定要,喝他个地老天荒!

薄雾,融春。是你,从远古到今天的穿越,还是我从现实穿越到远古的苍烟几许?

杯子,伸向月光。我们躲在僻静的地方,不为作诗,只为与你喝出诗的激情。

抑或,在西坪老烧的浓度里,一起讨论:你与我,在明月下,对影共几人?或许,这种讨论定论可以抵达你绝句的深处。

小桥,溪雨。在酒杯里若隐若现,时光深处,春暖一帘锦绣。

离愁不断,却染尽芳菲岸堤。来,闲言少叙,举杯!

痛饮一杯西坪老烧,冰霜从此融化。细雨,微风沁暖。举首,看一眼草原,天空衔泥的紫燕,重归塞北。

野外,白桦林嫩色醉了你的童心。花吐艳,柳含烟,迷雾漫过林梢溪边。

月下,弄弦。马头琴声,阵阵。举杯——

酒,在心中跌宕起伏,藏在诗词的灵魂里找到归宿。

春江花月夜,如诗伴好酒。期待,漫过无际无边的草原,与遍地的野花相遇,在空气中氤氲的清新。

遐思,岁月流淌的醇香。马头琴里,拉出了西坪老烧无穷回味。

蒙古长调里,回响着西坪老烧的绵软幽香。

长调,悠扬。醇香,绵长。

西坪老烧,煮尽千古风流,在我心中漫过草原,漫过马头琴——

伸向风,风醉了如同雨醉了!伸向雨,雨醉了宛如花醉了!伸向草,草醉了!喝一杯西平老烧酒,我醉倒了!

整个世界,幻化出一片奇异的色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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牧风,藏族,原名赵凌宏,甘肃甘南人。中国作家协会会员、中国少数民族作家学会会员。著有散文诗集《记忆深处的甘南》《六个人的青藏》。曾获甘肃省第六届黄河文学奖、甘肃省第五届少数民族文学奖。参加第十五届全国散文诗笔会,鲁迅文学院第22期少数民族作家创研班学员。

青藏书札(组章)

文│牧风

雪落古城

清晨冒雪上村后的高坡,俯身望去,大野里一片肃杀,萧瑟的风时时袭来,一切生命的迹象都被迷茫的白雾覆盖,让我无法辨清牛头城的神秘面容,那片废墟在狂雪飞舞中越发显得沉寂而苍茫,甚至有点奇寒。吐谷浑垒土为城,饮血踏歌,身居高地,屯兵大野。每次梦里都出现牛头城凝重的身影,以及与城密不可分的故事。吐谷浑意外地从北方腹地撞入洮州大地,这些匆匆的身影在广袤的洮州艰难的扎根。我想那些暗魂可能还厮守着这片故土吧,不然,为何山坡上那毛桃树还迎雪挺立,依然保留着一种倔强的姿态。吐谷浑深埋内里的精神渗透在每个遗留的残垣断壁中,浸润在每片破瓦和残砖中。细细地咀嚼一番牛头城优美的传说,闻一闻古城废墟上弥漫着的历史气息的烟云,也是一种惬意的寻踪。

虽然,时光已倏忽飞逝千年,但我与牛头城的对话打破了时间隧道的束缚,短暂攀谈,那怕仅仅是瞬间的交流,我想通过翻捡历史的残章断句来深层感受一下这个谜一样的城带给我的启示。

当我在迷惘中远离故乡,雪已在黄昏里暗淡下来,留在牛头城遗址上的只有我深浅不一的脚印和被寒风吹皱的裸露背影,耳畔又传来我咏叹牛头城的诗句“苍凉之歌,嘹亮历史的记忆之门。谁是立定城堞的将士和马群,败北的军队,带伤的马匹,消失的箭镞,以及沉落的荣光?”。其实牛头城已失去西晋时期吐谷浑雄居时的神采,遗留下来的也只是片片废墟和废墟上随意散落的瓦砾,以及破败城垣上时暗时明的洞眼,还有那一幕幕与城有关的古老传说。

行走冶海

一块沉睡千年的碧玉。

一颗亮丽的海子闪烁在洮州的眼眸里。

隐藏在白石山间,复活在明将常遇春西征的史诗中。远远地便能聆听到你亲切地呼唤,以及民歌撩动的心跳。我望你秀美的英姿,内心涌动着一种莫名的相思。我来看你,是为了兑现一种约定的承诺。

当我贴近你的身旁,抚摸你碧绿而润滑的身躯,你却静若处子,用轻盈地舞步和妙曼的吟唱,撩拨着我心中情感的涟漪。远处船影浮动,飘曳在民间香火里的洮州花儿曲调弥漫开来,叩动着岸边嬉戏的少女初开的情窦。

清风徐来,吹奏一池春天的乐章。俯瞰冶木峡谷,满目清爽之气弥漫,怎不见那湖泊之中鱼儿快活的游动,惟有冶海对岸广阔的草滩上少年挥鞭,骏马急弛,莫不是常遇春数百年后悄然醒来,再续美丽传说?

青藏献词

二月的思绪飞舞在大野。

荒原枯草萋萋,故乡就裸露在青藏腹地,伫立在高原。

寒流虽然遮蔽了故乡的天空,但至今湮没不了那一丝游曳的相思。

大雪迷茫,我苍老依旧的双亲,憨厚的目光亮过故乡的冬天。牛羊和马匹已迷失奔跑的方向,苍鹰的玉翅在飞雪中如箭簇穿梭。

孤寂和冷峻从四面侵蚀着我,让我忘却了归家的路途,哪里是慰藉心灵的栖所?

故乡在高原,延伸到灵魂的高度,抵达寒冷的极值,穿越生命的禁区。

风雪中裸露的故乡,一张温暖的网覆盖住草原的初春,让一束束春意透过思念的缝隙,飘溢而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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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伟,青岛人。中国作家协会会员,山东省作家协会委员,青岛市作家协会副主席,青岛市作家协会诗歌创作委员会主任。出版诗集、随笔集近20余部。作品散见于《诗刊》《星星》《作家》等报刊。

女人的一颗心必须强大到近乎野蛮(外二章)

文│高伟

终有一死的人生最主要的配件,是一颗心。从软体动物那样的柔软,进化到越野的轮胎一样皮实。

女人的一颗心,必须强大到近乎野蛮,用来照料自己。

一些人,不必等待,甚至不必去希望,哪怕是显得最该去等待的人,也用不着去等待。

女人的一颗心,是用来照料自己体内那个孩子一般的自己的。

这个内在小孩,妄想成功,充满欲念化妆出来的希望,乐意被关照。用肉体的方式去讨悦异性。

这个内在小孩,擅长于把自己的井底坐穿。井口上面的天空,被当成是全宇宙。类似于把自慰当成爱情,把南瓜当成童话里的马车。

女人的那颗心,必须去揭穿这些谎言,看破自己的真相。

必须给自己的内在小孩当父母。

除了自己,普天下其实再也没有另外一个自己真实的父母。

女不强大天不容。

说的就是女人的那颗心,必须有着近乎野蛮的旷远,比男人的还要旷远。

这颗心,必须是从漆黑中发出来的光,照亮人类万千年来旷古的黑暗,照亮自己内心的黑暗。

吉普赛的裙裾旋转中的那个自己,是一颗有血肉的身体,一颗有思想的芦苇,一颗自己的光源。

女人的那颗心,必须强大到近乎蛮横,吉普车的轮胎一样,驶过生活的惊涛骇浪。

这颗心,还要用来,明白死亡,与死亡和平相处,化疗癌,身体的癌和精神的癌。

明白死亡不是失败,活着也并不意味着是一场胜利。

豪雨

豪雨终于在天上忍住没有落下来,像我终于忍住的泪水。

还仿佛是我没有说出来的词、不再说出来的恨。

豪雨,用最大的声音小声喊我,把我仅存的一点爱喊疼。

我自己就是一场干涸的豪雨。

七月正在把我曝晒。我的出生,比很久很久以前还要久,被一场不被知道的哭声降临。

谁让我出生,谁就是刽子手。

母亲,倘若尘世的底子是含混的,活着注定是一场失败,我的成长注定是一次货真价实的被破坏。

母亲,我被谁经你从大地的腹地上移植过来,活在一个碗大的花盆里面?

我的神经像互联网一样四通八达,一个汉字就能把它碰疼。

我的梦比我的面孔更加半老徐娘,我早已不信任她。我的恨也像过了保质期的猪骨头,一点鲜艳的味道都没有了。

在这个世界上我信任爱,更信任痛苦。我已像接纳爱一样去接纳痛苦。

大隐隐于自己,小隐隐于世,我隐于一场豪雨。

落下来的或者没有落下来的豪雨,它们是汉语中的盐,把我的一生的疼痛腌渍得痛快淋漓。

欲擒故纵

心是用来跳的,心更是,用来碎的。活在世上,我就不怕心被苦难七擒再七纵。

我早就习惯了自己与梦想的距离,和前世那么远。再远又能怎么样?反正我的梦想从来就不是用来实现的。

我的梦想也是用来破碎的,如同我的心。这又能怎么样呢?

为了活得更皮实,我欲擒故纵。一擒一纵之间,我突围成另外一个自己。每一次突围都是一次死,每一次的死后如同生前。

我因此有九条命,和猫的命差不离。

我用这样的命剑走偏锋,比别人更加成事不足,养肥我的孤独和近乎于快活的忧伤。

我原本无中生有。再也没有比这个更确凿的事情了。

我将继续欲擒故纵,和生命做这个游戏。

直到最后的一擒到来,我故纵不动了,就不玩了。

这又能怎么样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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施迎合,中国通俗文艺研究会会员,重庆市作家协会会员,江津区作协副主席。在全国各类报刊发表作品若干。著有散文集《秋雨中的追寻》等。

夏日情怀(组章)

文│施迎合

珍藏,不仅仅是

一个美丽的姑娘,站在三月桃花盛开的原野上,她灿烂的笑容像粉红的桃花,一袭红衣如火,点燃了一年中最美丽的季节。

没有刻意雕饰,呈现的是质朴、纯真。

我一遍遍地欣赏,每一次都怦然心动,逝去的日子不再。眼眶里滚动的是不尽的缠绵。

我不知道女孩此时身处何方?但我知道当初的她定是充满阳光,不然,满山的桃花不会开得如此繁研,她的笑靥也不会飞出花朵的霞彩。

女孩把她最珍贵的照片送给我,照片上浓缩了她想说的所有话语。

从此,我眼中便多了一幅永不凋残的风景,我时常在风景里流连,想走却始终走不出来。

也许,这是注定的缘分吧!有爱相随,有美作伴,难以忘却即是幸福!

就像在这多雨的夏季,有几滴雨点挟着雷电敲醒埋在我心中的珍藏。

有一朵花从窗外探进头来

这是一个平常的夏日,闷热、潮湿、阳光不阴不阳,让我的心没法晴朗。

惆怅间,一缕淡淡的香味飘来,寻香望去,哦!竟有一朵花从窗外探出头来,一朵开得正繁的黄月季哟,好灼眼!夏日的清凉顿时弥漫我的身心。

我想那花定有灵性,不然,它怎会在我最需要的时候,摇曳着婀娜的身姿,漾着青春喜色的笑靥,从窗外走进我的斗室,在无言中毫不张扬的亲近我呢?

嗅着它独有的芳香,默默凝视花的倩影,我想起了许多、许多……

难道往事只能回味?逝去的不能重来?花儿谢了就一定不再绽放吗?

我问花,花望我,无声的传递胜过千言万语。

我静静地用心咀嚼,美美地沉醉在那朵花带来的境界里。

雨中,聆听鸟语

是清脆的响铃?还是弦乐的奏鸣?声声慢,阵阵急,天地间回旋的尽是大珠小珠落玉盘的动听谐音。

这个夏天季节反常,百年难遇的倾盆暴雨延绵不断,让平地涨潮,让城市成为泽国,让我们的心也阴霾起来,蓄满层层叠叠的秋水。

而小鸟飞翔的本性依旧,在风雨渐小的间隙,它倏地亮开翅膀以很漂亮的姿势从天空降落在我的窗台,一边用嘴梳理着羽毛,一边对着我发出阵阵忽紧忽慢的低吟浅语。

我静静聆听,一如静听爱人的倾诉,柔情于瞬间穿透朦胧的雨雾,温暖我潮湿的心房。

我期待这样的时刻,这样的不期而遇,每天都有快乐降临身边,就像那只小鸟在雨天依然会鸣唱着光顾我的世界,与我平等对话。

一道闪电划过,雨骤然紧密,而我的心却一片蔚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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封期任,贵州省贞丰县人,贵州省作家协会会员,有作品千余篇(首)散见于《诗刊》《星星》《诗歌月刊》《绿风》《诗潮》《散文诗》等多家报刊。著有诗集《苦楝花开》、散文诗集《舞蹈的灵魂》。

时光简史(组章)

文│封期任

星空下打坐。

很多臆想,很多梦呓,很多穷尽一生的爱情,都缓慢地进入时光简史。

所有的天光,和无声的万物,洗练着蒙尘的声音,

截断如流的人潮。

世界,寂静得很。

读秒的声音,透彻骨骼。

仰视的苍穹,星汉灿烂。

而我,所看到的星光,是万千物种的陈旧,同我的思想和情感,一起与所有的星座,在先哲的灵光里,返璞归真于朴素的自然。

像一根草,桀骜不驯地活着。

不说离我远去的呓语,涂抹着虚幻的光影。

不说倒泻的银河,写意荏苒的光年,倒叙幽深的黑。

只说宇宙的一个点,点缀满天清辉,皱褶那些惊心动魄的坍塌。

皱褶的一个奇点,归宿于宇宙,停止于心灵的膨胀。

我,醉意朦胧。

恍若飞升的船,于浩渺之中,把几许远古的竹简翻动。

让曾经的自负,与我曾经的荣耀和而今的坠落,已然退到了时空的幕侧。

候,一缕炫音穿透时光濡染的布帘。

时光呓语

我把所有的思想和情感放进时光的熔炉里,淬炼出一把利刃,剖开岁月的腹腔,取出生命的毒瘤。

我腐朽的肌体,焕发生机。

我褪变的原色,还原生命的本真,回复我一味颓废的心地。

在满地的流殇里,打造出时光灯盏,辉耀我的落魄,和落魄带来的痛。

我一想到樱花的凋零,就想到光阴的短暂。

我一想到抽穗的麦子,就想到结荚的艰辛。

我一想到人生的起落,就想到一粒有翅的种子,今夜在把飘邈的梦想,绑缚在第六根肋骨上。

我心生感佩,敬佩那粒谦卑的种子,支撑着它无限的小,擎起宇宙的宏大。

我心生敬佩,敬佩那片淡雅的樱花,武装着它无限的轻,携起一次大世纪的爆炸。

残骸,抛向浩渺的四周。

灵魂,轮回沦陷的光阴,抵达一种深邃。

诗和远方,像神性的火焰,点燃生冷的辞藻,铺展上古的书页,听王阳明在龙场布道。

也许所有的神思,放荡于形骸之外。

而越过生命黑洞的辞章,却把我波动的思维、动荡的意识和炫彩的理想,放在时光神龛上,翻晒出原味的生活,在急速倒退的雷声中,接受宗教的审判。

于是,我化成零落成泥的樱花,读着陆放翁的词句,

明年,我又回到春天的枝头上。

时光门槛

岁月的风,将脸刮瘦,拉长。脸上的愁,黑于天上的流云。

比麦粧还苍老的胡须,将回忆浅尝。眸子里的溪水,惨淡,失去明澈的光影。

悬崖上的纵身一跳,永去了的,没有回头。

坐在时光的门槛,一袋旱烟,熏黑落寞的肠胃。一声咳嗽,咯出一滩红血,浸染一个季节。

拔出头上突兀而立的几根白发,绾成一个符号。

一个纠结多年的问题,在思虑中滚瓜烂熟。

盼只盼,蹲在檐口的燕雀,不要再把浅显的问题搞得深奥,不要再把简单的事情搞得那么复杂。

时光河流

陌生,只是暂时的惶惑,或许是一时的迷茫。

太多的渴求,蒙蔽了黑色的眼睛。却不知,睁开眼的每一望,都有新的感觉。

片刻的沉默,并不是无话可说,更不是懦弱胆怯。

遥对的星辰,属于夜空,属于我们的,是眸光汇成的天河。

躲避,是一种无奈的认可。避开了陌生,避开了惶惑,避不开骨子里的原欲。

原欲里那些滚动的文字,都拧出了水分。

一条时光的河流,源源不断。

望只望,灵性的河水,流出一轮明澈的红日。

时光神龛

幸福的回忆,迷糊明亮的眼睛。

脚步,在枯萎的草丛,迷失了路途。

一粒麦子,在神龛里,敞开自己的纯净。清澈的韵味,在平仄中跌宕起伏。

置身于枫叶红了的季节,心灵,随一行白鹭,追逐着他年的微笑。一个幻想,便会在这样的情形下展示了它独特的棱角。

不容置否。活跃的思想,跟着一道足音,走出自我。过去的辉煌,或许黯然,都在这轻盈灵动的步履中,被踩踏碎裂。

16

丛林嘟嘟,中国散文诗作家协会理事、朗诵艺术部特约播音主持。红崖艺苑诗社副主编、朗诵嘉宾。年开始发表诗作,年参与创办民刊。有作品入选《中国散文诗》年度选本。

今夜无雪,百山祖的冷杉好吗

文│丛林嘟嘟

高岗上的那株冷杉休眠了。

他再不愿用悲悯的情怀看一眼山下,密密的叶片似乎隐匿了什么消息。

昨日的一场小雪,浅浅地覆盖了南坡上尚未枯黄的小草。林间的那些树木,在晨光中斑驳陆离。

荒芜的岁月缺乏凝重的表达。

淡紫色的桔梗花不再静静开放,暮晚时分小镇孤寂的钟声令人哀伤。

那些简单干净的文字被激流岛的风吹散了,那些温和忧伤的告白被一列呼啸而过的火车带走……

走在发白的林间小径,再也寻不到白夜里千百个秋天的月亮,那浸着古风的村落正缓慢地消失。

今夜,无雪。

站在一束冷光源下,谁能以宽厚仁慈之手默默拭去冬日额头不断渗出的冷汗呢?

群山静默。唯一,

一株雌雄同株的百山祖冷杉,他远远避开春天温柔的风和夏季热烈的元素。

坚守寒冷高地,触摸深夜的那丝冷。

怀念久远年代的一次花期,那十一月的球果曾挂满枝头。

高耸入云。

在这个即将到来的冷冬里,作为一株植物活化石,他成为故土仰望的方向。

17

郑立,60后,重庆市作协会员,中国散文学会会员,重庆市武隆区作协副主席。参加18届全国散文诗笔会。

红岩村

文│郑立

红岩村,一盏命运的灯。

八路军重庆办事处。一个“同流不合污、出淤泥而不染”的惊涛,定格在年1月至年4月的锋芒,楔入山城无法忘却的记忆。

一棵老黄葛树,右边是一个问号,左边也是一个问号,向左与向右,竖在命运与命运的岔口。

生命的真义,回溯在红与黑对决。

波澜壮阔的进退,淬火在血与火的密码。

侏罗纪页岩延伸在时空的红,绿草碧树掩映的不朽的红,岁月之光透析的生命的红,都以红岩村的名字,穿刺在命运背后的阴冷,过滤着尘埃背后的暗疾。

我不敢轻易敞开心扉,更不敢用灵魂对接灵魂。

那些深藏在灵魂暗处的渺小,刺痛我忐忑的内心。

那些用鲜血照亮人间的人,没了一丝灵魂的杂质。

那些爱的缅怀、心的旗帜、新中国的热望,炫亮在人间的虔敬,都是苦难与辉煌的庄严。

红岩村,一盏历史的灯。

在一幢三层小楼里,一群人煮骨熬髓,唤醒了新中国的黎明。

在一页重写的《沁园春?雪》的手稿上,我看见焰红的心火,看见了人间的道义,看见了领袖的襟怀,看见了人民江山的巍然。

“八载功成大后方,红岩托足少恓惶。居停雅有园林兴,款客栽花种竹忙。”这是董必武的点赞。在历史的浪尖握紧了不变的心语:尘埃落尽之后,还原生命的本色。

“没有饶国模,我们哪来红岩哟!”这是邓颖超的感慨。

在峥嵘的岁月擎住了不悔的灵魂:为爱赴诺,为国赴难。

在饶国模故居,我听清生命的真言,认同了罗曼?罗兰的英雄主义:“在认清生活的真相后,依然热爱生活”。

红岩村,白区红堡,雾都明灯。

一缕穿云破雾的灯光,融聚了我日渐疏松的灵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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罗海燕,内蒙古作家协会会员,作品发表于各类报刊。出版散文集《真水无香》。

凤凰山:在一根脊骨上行走

文│罗海燕

在丹东延绵的群山里,弓成一条牛的脊背。枯瘦。把时光的丰润抽尽。

放牛的人把它归还千山,低哞震荡崖壁,匿入丛林深处。几根肋骨撑起石制的皮囊,让淅沥的雨水滑落,让绝壁站满霜寒。左侧艰险,右侧沧桑。

风霜终日打磨着一柄匕首,把牛背上的一些棱角削掉,另外一些从不妥协,它们不需要虚无孤独的质感。整个脉络绷紧,保持盎然的热情,奔腾的姿态。

而那些水,与星夜和白昼一起潺潺流出的水,是从刚硬的石岩里多出的倾诉,是无数次挣扎后的自由,是放归山下的背负。

伸出手,来摸一摸这凉滑的肩脊。柔软和粗砺,握住彼此的敬意。放下沿途,抵达心底。

翻阅这一方巨石吧,如朝圣的样子。

在凤凰山顶,种下一种寓意,岩石迸裂,树木踉跄而出。岩上凿开一些坑洼,一群一群的人以蝼蚁的形态贯入,把看惯了自己的视线从眼中拔出,俯身,仔细凝视每一个凸凹。为远山,为山脚下,为每一个青石窠的色泽里,深深浅浅的气息。在钢铁般的牛背上,以匍匐的姿势膜拜,诚惶诚恐。

一行又一行人重复牛背上的跋涉,跨过一次艰险,就把带来的烦忧撂在身后,再安心回到尘世。浓郁的尘烟落满山坳。若随机截取某个片段,每一个人都是在一次次把自己向上举起。

一双,又一双,手掌抚遍石栏。就如一遍遍问询,世间的艰辛,与擦肩的逃逸。

氤氲,从紫阳观的神龛中弥散。

一头牛,决定将按神的偈语,在山巅上终世警醒,守望着亲切的乡土,一次反刍千年。夜晚的星星曾侧耳谛听,那一夜夜悠长的哞叫,刺穿一仞又一仞山崖。

空空的壁上,岁月的褶皱藏过尘世的百千个劫,骨骼声声作响,抖落一肩的灰土。守着静穆的日子,看一片朝霞飘落,散入几片早熟的枫叶。

于日夜奏鸣的钟鼓中,俯瞰万物落尽,又万物生长。在一弯永远拱起的脊背上。

19

陈惠琼,广州人。《中国散文诗年选》(花城出版社)编选,《世界华人散文诗年选》主编,《散文诗人》执行总编。广东散文诗学会会长,中外散文诗学会副主席。参加全国散文诗第15届笔会。

从春天的财富里挥霍

文│陈惠琼

1、悲哀不断,世界缩小

相知不相识时,其抽身的理由,是从冬之梦喜欢上春之花。贪求的贪求!厌饱时候的猛烈饥饿!生出的饥饿,喜欢损伤,损伤照耀过的人;喜欢劫掠,劫掠曾给予的人。

——饥饿于为恶。

哦,买醉的日子,还沉湎于幻象中。当悲哀不断放大时,世界定会缩小。请放一条溪流吧!照一照其藏匿的一面,不能随意相信翻脸的天会横恒彩虹。

爱不经常涌溢出来时,往往就会死掉。烦恼和忧悲找上了凸隐凸现的游戏,有了视线之外的神秘,强求没有可能。一夜之间倾空行囊,不屑地弹起自己,走上荒诞。不知东边还是西边的纠缠,黑夜和白昼都会嘲笑愚蠢的泡沫。

2、忘却季节

居住一个不死不灭的梦幻里,流血的伤口,升起一首歌……

透过许多脸,脸会从一扇窗,飞至另一扇窗?

为何还浪费地摆弄着时间的流水?为何还假装微笑将脸遮盖?迷失,已忘却季节。如果在夜的风暴之前扯起有意的风帆,击断船桨,就不会后悔;在黑袭击之前,赶紧渡河,就不会后悔;在摆渡之时,拿取酬金,就不会后悔。

后悔会变得敏锐而笃定。

3、该失踪就失踪

现实一条无性别的真理。支走在衣服上摖拭的脏手,梦幻不再沿着心划船……把曾握紧的,弃于尘土中,把困扰和情绪打包。

是黑夜,手以冰之冷而燃烧!

供奉心灵的殿堂吧!思想的队伍抵达绿洲,走过的路该失踪就失踪,借助马的速度摆脱命中厄运。

4、给夜开门

走出酩酊大醉,砸了丁丁当当的脚镯。彼此陌路人,不会再将声音变为自己的声音。

给夜开门,让出空间给晨光,快马加鞭地把欺骗连根拔起。记住:时间匆匆走过,命运没有把一切骗走,想唱歌时就唱出声……

5、从春天的财富挥霍

伺候闲暇的时光吧!枝间的秋千摇荡,不管是圆月或是弯月都会挣

扎着穿过来,亲吻长裙。

晚上,当脚每挪动一步;早晨,就会有芳草来问候。腾出手拉开家中的窗帘,拉开的此时,无遮无拦,有意无意地在改变。

悠然,有缘有故的快乐,同样呱呱喧闹,想尽办法从春天的财富里挥霍日子,感受鲜活的喜悦。

自己的声音穿越时光,一种命运的暗示。

一直追赶,为自己而进行,跟随自己的无穷,固守一份超脱,机会就不会溜走,溜走的是像狗的影子窜悠。

不会等到腿酸脚麻时,每条路都有不同寻常的去处,交给时间和命,不经意改变内心的那片布局和长势,让该变的一切都有变迁。

20

周鹏程,中国作家协会会员、中国诗歌学会会员、中国散文学会会员、重庆市作家协会会员、重庆新诗学会副会长。连续两届获得《重庆晚报》文学奖。

山水行吟(三章)

文│周鹏程

赤峰路上随想

穿过黎明的亮光,列车继续北上。

北方,动车如飞,飞向北方的赤峰!榆树掉队了,沙杨喘着粗气也无法跟上。成群结队的牛羊忙着糊口,禾苗赶着拔节,一一错过了我的视野。

远处的山峦,被天空压成了玉米饼,压出了一股一股的黄!

我把肉身交给火车,灵魂却在五千年之外游历。从南方的雨季到春暖花开,从一望无际的绿草到遍野的沙漠,是谁在掌握命运的阀门?

列车挤压无缝铁轨,以缩短与目的地的距离,我们挤压漏斗一样的生活,希望幸福快乐。

铁轨哭过吗?我们却躲在暗处伤悲!远处的山峰,以过来者的姿势,向熟睡的或躺着的或交头接耳的人们频频敬礼!山不要荣誉依然是山,人争着无数的虚无,最终可以做这山的一粒尘埃吗?

越过三峡,听不见猿声,驰过荆襄大地,不见昔日英豪,快进皇城了,也只有灯火闪烁。今天的你还是你吗?

草原,我盼望着看见草原!内蒙古,这辽阔的大地,你欢迎一个来自南方的不速之客吗?赤峰,你有山水之城持有码头文化的重庆人的热情吗?

我想起了,“天苍苍,野茫茫,风吹草低现牛头”的壮美画卷。那或许是苍凉的季节,而我是赶在立秋之前,乘风而来。

有草吗?有牛羊吗?天,似穹庐吗?云,会掉下来吗?

贡格尔草原的云

头上就是云,我小心翼翼奔跑,害怕头碰碎了洁白的云。

云,紧贴着草原,蓝天下,西拉沐沦河在轻轻呼唤,草原用雄壮的手臂将母亲河挽入辽阔的怀中。

水是席慕蓉走后留下的泪,乡愁一样的水,乡愁一样的云,宛如一位女子在父亲的草原回眸。

就在这幅画里,我听见了天籁之音:……站在芬芳的草原上我泪落如雨,河水在传唱着祖先的祝福,保佑漂泊的孩子,找到回家的路。啊,父亲的草原;啊,母亲的河!虽然已经不能用不能用母语来诉说。请接纳我的悲伤我的欢乐。我也是高原的孩子啊!心里有一首歌,歌中有我父亲的草原母亲的河……

听,这感人的诗语,能不打动天上的云吗?云,忘记了回家的路,静游一世,观金鼎帐篷,揽黄昏美景。

八月,秋天快速逼近,风在贡格尔草原疾步穿行,羊群、牛群、马群被先知的牧人扬鞭传令,草要退回去了,赶紧啊,赶紧吃饱。

我想那秋风过后一定不是一地枯叶,而是无边无际的金粉。

而云,还是在那里矗立。偶尔也与母亲河里的水相互走动。

今天,那一河的柔波,以云的姿势献身远方的歌者。

此刻,云在头上零距离摆着各式美姿,草原上那些永不凋谢的花朵,就是云衣裙上掉下的图纹了。

云,你把天堂最美的最纯洁的色彩献给了贡格尔草原。我多想轻轻抚摸你,就像轻轻抚摸自己的孩子,就像轻轻抚摸自己的故乡。

红池坝的夜晚

傍晚的时光很空洞,霞光占据了九十九座山头之后,逐渐疲惫。

一群骏马、无边无际的鲜花、风格独特的宫殿开始从天上掉下来,大地在夜色中延伸,再延伸,尽量让宴席不拥挤,让车马有停靠点,让情侣有说话的密林……

月亮把数万吨银水从天上泼下来,她要把红池坝的“红”覆盖吗?

我是今夜的银匠,请你等候我正在扎束的银色玫瑰,趁着月色,虫鸟奏乐,我悄悄把玫瑰的暗喻交给你。

静静地坐下,辽远的牧场里风声呼啸,难道它要与今夜的月光争夺秋夜之美?

每一株小草就是一个天真的夜游的孩子,每一朵小花代表一个不眠人的心愿,在无边的月色里,你可以想象你的前世今生……甚至可以把你的内心交给今夜的月光带走!

月光下,有一千对翅膀在飞翔……

月光下,有一万朵玫瑰在燃烧……

你听,秋风在诉说什么?它呼啸,难道它要把穿着银装的森林撕裂?难道它要把少男少女赶回到巢中?难道它要把深度睡眠的骏马叫起来重新奔跑?

你看,月光多么静谧!不与木房子里暗淡的灯火争锋,不与漫天闪烁的群星斗艳,不说出草地上、树林里更多的秘密!

红池坝的夜晚是喧闹的孤独,是孤独的喧闹。

来稿须知

1、文体:现代诗、小说、散文、文学评论、杂文、报告文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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