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继明临证辨误录
怎样治白癜风 https://m-mip.39.net/nk/mipso_4626906.html 医疗经验从何而来?平时披览群书,博采诸家,此从间接来;临证细心揣摩,分析成败,此从直接来。余临证四十余年,所遇疑难杂症,若能一见便洞察幽微,药到病除者,实属寥寥;而由辨证粗疏,药难奏效,从中汲取教训,获得成功之例则较多。深感才疏学浅,未能一矢中的。兹择病例数则,就正于诸同志,对后之学者,临证少走弯路,或将有助云耳。 一、肾虚臌胀,肝脾论治无效,当予补下启中 现代医学所称之“肝硬化腹水”属于中医“臌胀”范畴。《内经》曰:臌胀者,“腹胀身皆大,大于肤胀等也,色苍黄,腹筋起,此其候也”。举出“色苍黄,腹筋起”与“肤胀”相鉴别,盖示人肤胀乃气分病,臌胀则气血同病。故臌证始属病气,继则病血,再则病水,但一见腹水,提示已入晚期。迅速消退腹水,自为当务之急。一般说来,邪实体实者,可暂行攻逐;邪实体虚者,消补兼施;脾阳不运者,实脾化水;肝失疏泄者,疏络行水;腹水而兼见胸水者,温运大气,疏通三焦;瘀结化水者,消瘀行水。种种治法,用之得当,均可奏效,然亦有不效者,须加深究。 近治严姓患者,男,62岁,患肝硬化2载余,腹水形成亦已3月之久,叠经中西药物图治,未能遏制病情发展,诊时腹膨如鼓,精神疲惫,面色晦滞,形瘦骨立,脘腹痞胀,二便艰涩,脉沉弦而数,舌光无苔,证属“臌胀”重候。分析病机,乃缘湿热久羁,肝脾络痹,气阴伤残,癖散为臌,给予补益气阴,化瘀利水之剂。药用生黄芪、天麦冬、楮实子、泽兰、益母草、泽泻、白术、石见穿、糯稻根、郁李仁等,连进6剂,诸恙依然。 窃思药之不效,乃辨证之未准,断不能以痼疾难疗自解。乃细加推敲,忽有所悟,此肾虚臌胀之候也。病系由肝而及脾,又由脾而及肾,肾司二便,今二便艰涩如此,尤为明征。再观其形神憔悴,舌光无苔,乃病久及肾,真阴耗竭之象。然而欲填真阴,又恐滞膈碍脾,踌躇再三,乃师景岳法,用大量熟地,伍入温润益气、滋阴利水方中,补下以启中。药用熟地克,肉苁蓉12克,生黄芪30克,珠儿参12克,北沙参15克,楮实子30克,猪苓12克,阿胶10克(烊冲),生鸡内金10克,白茅根60克。连进6剂,果然二便通利,腹水竟消十之六七,而且舌润津回,纳谷转增,续予原法加减调理。其预后虽难逆料,但腹水消失,诸症改善,尚能差强人意。 此例初诊之时,囿于肝硬化一般病理表现,见肝治肝,见胀治脾,故未能击中要害。须知肝硬化腹水乃是--种全身性疾病,未有全身症状不改善而腹水能获消退者。臌胀涉及肝、脾、肾三脏,至于何时治肝,何时治脾,何时治肾,当通盘考虑,突出重点。臌胀治肾,古人早有论述,如《内经》:“肾者,胃之关也,关门不利,故聚水而从其类也”。其开关之法,不出温阳化气、育阴化气两大法门。一俟肾气运行,则蓄积之水液可望排除,胀势自可减缓,即所以补其下而启其中也。此以补药之体作通药之用,可施于正气将竭、病邪猖獗之危候。臌胀用峻补,乃塞因塞用之法。张景岳谓:“塞因塞用者,如下焦气乏,中焦气壅,欲散满则更虚.其下,欲补下则满甚于中,治不知本而先攻其满,药入或减,药过依然,气必更虚,病必更甚,乃不知少服则资壅,多服则宣通,峻补其下以疏启其中,则下虚白实,中满自除”。议论寓意精深,而“少服则资壅,多服则宣通”,尤为张氏阅历有得之言,景岳善用熟地,良有以也。 二、眉棱骨痛,辩明经络所属,清降阳明有效 头痛为临床常见之证,因头为诸阳之会,五脏六腑之气血皆会于此,故外感时邪、脏腑内伤均可发生。外感头痛,多因感受风、寒、湿、热诸邪所引起,且每每兼夹为患。内伤头痛多因肝阳、肾亏、血虚、痰浊、瘀血等所致,但以肝阳上亢最为多见。因此,祛风散邪、平肝潜降为治头痛之常规。但据此治病,亦有用之不应者。 年3月,曾治张姓妇女,43岁,头痛已历2载,时作时辍,发时前额痛剧,目胀,夜难安寐,脉弦滑,舌质红、苔薄黄,曾经西医检查,无器质性病变,诊为“神经痛”,脉证互参,断为肝阳头痛。肝开窍于目,今目胀如此,乃肝阳上亢之明征,治从清泄肝阳着手,似无不合。药用石决明、紫贝齿、天麻、钩藤、菊花、石斛、白芍、白蒺藜、桑叶、丹皮等,出入为方。先后两诊,讵料服之6剂仍不应。三诊增人羚羊粉吞服,又进3剂,亦无寸功。 转而细思,泄肝潜降,乃治头痛之常法,用之不应,必有舛错。细细询问,得知其痛以眉棱为甚,且晨起口有秽味,大便经常干结,察其舌,根部黄腻,如此细究,始得其真。夫眉棱属阳明,阳明者胃腑也,今大便干结,阳明郁火上蒸,所以致痛,治不清降阳明,徒泄厥阴,故而无效。 辨证既明,处方遂定,改用酒炒大黄9克(后下),甘草6克,玄明粉5克(冲),生枳实6克,葛根12克,生石膏30克(先煎),淡竹叶12克。连进3剂,大便畅行,头痛若失。 此例辨证之误,在于问诊之粗,一见头痛,遂治厥阴,庐山未识真面目,施治焉能得效!此例说明,治头痛一定要分经论治,若不明经络,焉知病所?近来内科医家,重视经络学说者较少,殊属憾事。喻嘉言曰:“不明脏腑经络,开口动手便错”,绝非过甚其辞。医者如能深究经络气化之理,然后循经用药,可奏事半功倍之效。今葛根、石膏皆阳明药,用于阳明郁火上蒸之头痛有效,古人药物归经之说,验之临床,确属信而可征。 三、气虚溺血,不宜见血投凉,当予益气升陷 溺血是指小便中混有血液,或伴有血块夹杂而下的一种疾病,多无疼痛之感。关于此证的成因,《内经》有“胞移热于膀胱则癃溺血”之说,多责之于热蓄肾与膀胱,阴络暗伤所致:亦有心肝之火下注膀胱者。故以清心、滋肾、泻火、凉血的治法为主。但火有虚实之分,临证当细为鉴别,属实火者,起病突然,尿血鲜红;属虚火者,为患已久,尿血淡红而无热灼之感。实火宜泻阳以和阴,虚火宜滋阴以和阳,此其大概,但亦有不尽然者。 年8月,曾治陆姓患者,男性,65岁,溺血经常举发,溲时不痛,多次检查,诊断不明,每次发作,医者辄投以凉血止血之品,有时亦能暂止,但不能根治,如此缠绵年余,转请余诊。其时面色萎黄,倦怠无力,除溺血外,午后低热,体温38°C左右,口渴思饮,脉洪大,舌质嫩红、苔薄白。小便化验报告:红细胞(+~++),白细胞偶见。初以为出血已久,肝肾阴伤,投清滋肝肾之剂,药物如生地、白芍、阿胶、龟板、女贞子、墨早莲、玄参、小蓟、牡蛎、血余炭等,进20余剂,病无进退。乃追根溯源,细加辨析,视其面色萎黄,倦怠少神,脉虽洪大,重按无力,均属气虚之征。至于口渴、舌质嫩红,乃气不化津,津不上承之故,与阴伤津少不可同日而语。低热见于午后,阴虚为多,但气虚亦可发生。此患者年逾花甲,素体中虚,复进寒凉之品过多,以致中气愈陷,气不摄血,故溺血不止,改投补中益气汤加味。药用:炙黄芪15克,党参12克,白术10克,当归10克,炙升麻6克,柴胡6克,炒陈皮3克,甘草6克,茯苓12克,仙鹤草15克,红枣5枚。5剂溺血即止,低热亦退,精神转振,嘱服补中益气丸巩固疗效。 此例初诊拘泥常法,见血投凉,虽在辨证上已分清虚火实火,但却未见气虚一端。可见医者不仅要知其常,尤当知其变,溺血因于气虚,并非临床罕见,其中机理,当细细参悟。 夫气与血,本相须而不可须臾相离者也。中气不足之躯,气失固摄,血焉得不渗溢外出!且经谓:“血脱者,色白天然不泽”,亡血之人,血虚则气无所附,则气亦虚;气愈虚,则提掣无力,出血更难控制。故血证经久不愈,当顾及气。 昔薛立斋治一妇人尿血,久进寒凉止血药,三年未愈,先生认为:“此前药复伤脾胃,元气下陷而不能摄血也。”用补气摄血法而治愈,对余治疗此证启迪良多,足见古代方书不可不读。 四、经前腹泻,责之冲任为病,活血祛瘀奏功 腹泻一证,其为病或因外感时邪,或因饮食不慎,但均以损伤脾胃为主要病理变化。盖脾伤则运化无力,于是胃中水谷不分,并入大肠而腹泻作矣。无怪乎张景岳说:“泄泻之本,无不由乎脾胃”。慢性腹泻多由急性演变而来,以虚实错杂为特征,临证当详加审察,既不能畏虚以养病,亦不可攻邪以伤正。脾虚及肾者,可补火燠土;脏寒肠热者,可温脏清肠;因情志触发,肝木克土者,可扶土抑木:久泻成积者,可补虚搜邪兼进,种种治法,不可尽述。但亦有病根不在仓廪之官者,守此诸法无效。 年4月,余治王姓妇女,42岁,患腹泻3年,时作时愈。西医诊断为“过敏性结肠炎”,用多种西药治之不应,中药则以温肾补脾着手,亦苦无疗效,转求我诊。其时腹泻一日2~3行,便后有粘液,少腹隐痛,面色青黄,脉虚弦,舌苔薄白,断其为肝木克土。予痛泻要方加潞党参、乌梅、木瓜、煅牡蛎、木香等。先后进20余剂,有小效,但仍时作时止,不能根治。 于是详审病情,上下求索,得知其经前一周腹泻更甚,一日4~6次,经来少腹冷痛,经行夹有血块,行经后腹泻减轻,日1~2次,偶亦有大便成形者。察其舌质暗红,有瘀斑,诊其脉弦而有涩意。因思一派瘀阻胞宫之象,何不用活血化瘀药以图之?考王清任有膈下逐瘀汤,此方可治“泻肚日久,百方不效者”。妥用其例,予王氏原方(炒五灵脂、当归、川芎、桃仁、丹皮、赤芍、乌药、元胡、甘草、香附、红花、枳壳)。连进5剂,经行腹中冷痛已罢,腹泻亦止,三载宿疾,竟告痊愈。 此例初诊之时,误于见泻治泻,未审病源。古人云:“妇人尤宜问经期”。经水不调而致他病者,当以调经为先。《金匮》水气病在论及妇人病水时,曾有“经水前断,后病水,名曰血分……先病水,后经水断,名曰水分”的论述。虽系对水气病而言,但水与血之间的辩证关系,则具有普遍的指导意义。经前腹泻,张石顽认为:“脾统血而恶湿,经水将动,牌血先注血海,然后下流为经,脾血既亏,不能运行水湿,所以必将作泻”,其亦指脾虚而言;而王氏之方,则指瘀血实证,旨在祛瘀以整肠。然此法不可孟浪使用,若久泻不止,不辨气血,不明虚实,辄投祛瘀,则非王氏本意。此证用活血化瘀药以止泻,是否与其能调理冲任,纠正内分泌功能之紊乱,调节阴阳平衡有关,很值得进一步探讨。 以上四例,均属初诊未当,幸能及时改弦易辙,获得效机,从而深感辨证论治之不易。若辨证稍有差异,立法用药,自难中的,可见辨证论治乃祖国医学之精髓。我在临床带教中,发现同学能初步掌握辨证论治者固多,而对症治疗,头痛医头、脚痛医脚者亦复不少,殊堪引起重视。当然,要做到辨证论治准确,必须打下扎实基础,常怀不足之想,日求精进之心,即以上述四例而言之。本人亦自愧学验之不足,辨证之粗疏,故加申述,以为今后临床之借镜。 精彩回顾:陈继明治疗慢性腹泻的临床经验体会陈继明谈奇经之督脉初探陈继明谈奇经之冲任管窥 陈瑞春谈伤寒方的临床体会 陈瑞春医案遗稿 经方治疗神经官能症的证治体会 柴浩然经方治疗带下病经验 邓中甲:中医思维原理——双向调节思想在中医学中的运用(一) 邓中甲:中医思维原理(附视频)——双向调节思想在中医学中的运用(二) 戴锦成:中医药治疗男性不育症(一)戴锦成:中医药治疗男性不育症(二)月经周期调理也需辨证:蔡小荪妇科周期理论在妇科临床中的应用临证笔记之头痛篇本文来源 本文摘自中医杂志,陈继明讲述,朱步先整理。版权归相关权利人所有,引用请标明出处。如存在不当使用的情况,请随时与我联系。 预览时标签不可点文章已于修改收录于话题#个上一篇下一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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