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子降兮北渚，目眇眇兮愁予[1]。袅袅兮秋风，洞庭波兮木叶下。登白薠兮骋望，与佳期兮夕张[2]。鸟何萃兮苹中？罾何为兮木上[3]？

沅有芷兮澧有兰，思公子兮未敢言[4]。荒忽兮远望，观流水兮潺湲[5]。麋何食兮庭中？蛟何为兮水裔[6]？朝驰余马兮江皋，夕济兮西澨[7]。

闻佳人兮召予，将腾驾兮偕逝[8]。筑室兮水中，葺之兮荷盖。荪壁兮紫坛，掬芳椒兮成堂[9]。桂栋兮兰橑，辛夷楣兮药房[10]。罔薜荔兮为帷，擗蕙櫋兮既张[11]。白玉兮为镇，疏石兰兮为芳[12]。芷葺兮荷屋，缭之兮杜衡[13]。合百草兮实庭，建芳馨兮庑门[14]。九嶷缤兮并迎，灵之来兮如云[15]。

捐余袂兮江中，遗余褋兮澧浦[16]。搴汀洲兮杜若，将以遗兮远者[17]。时不可兮骤得，聊逍遥兮容与[18]。

屈原，名平，字原。战国末期楚国人，杰出的政治家和爱国诗人，是我国积极浪漫主义诗歌传统的奠基人，“世界四大文化名人”（另有波兰的哥白尼、英国的莎士比亚、意大利的但丁）之一。代表作有《离骚》、《天问》、《九歌》（11篇）、《九章》（9篇）、《招魂》。《九歌》是在民间祭歌的基础上加工而成的一组祭神乐歌，诗中创造了大量神的形象，大多是人神恋歌。

［1］帝子：指湘夫人。舜妃为帝尧之女，故称帝子。眇眇(miǎo)：望而不见的徉子。愁予：使我忧愁。

［2］薠：水草名，生湖泽间。聘望：极目远望。期：约定。张：设置，部署。

［3］萃：集。鸟本当集在木上，反说在水草中。罾(zēng)：鱼网。罾原当在水中，反说在木上，比喻所愿不得，失其应处之所。

［4］沅：即沅水，在今湖南省。“澧”(lǐ)：即澧水，在今湖南省，流入洞庭湖。芷：白芷，一种香草。公子：楚地青年男女相互间的昵称，这里指湘夫人。

［5］荒忽：隐约不清的样子。潺湲（yuán）：水流动的样子。

［6］水裔：水边。此句意谓蛟本当在深渊而在水边。比喻所处失常。

［7］澨（shì）：水边。

［8］腾驾：驾着马车奔腾飞驰。偕逝，同往。

［9］荪草装点墙壁啊紫贝铺砌庭院。四壁撒满香椒啊用来装饰厅堂。荪(sūn)，一种香草。紫，紫贝。

［10］桂木作栋梁啊木兰为桁椽，辛夷装门楣啊白芷饰卧房。栋，屋栋，屋脊柱。橑，屋椽。辛夷，木名，初春开花。楣，门上横梁。药，白芷。

［11］编织薜荔啊做成帷幕，析开蕙草做的幔帐也已支开。罔，通“网”，作结解。薜荔，一种香草，缘木而生。擗，析开。蕙，一种香草。櫋（mián），当为“幔”，即帐顶。

［12］用白玉啊做成镇席，各处陈设石兰啊一片芳香。镇：古代用于压坐席的器具。疏，陈列。石兰，一种香草。

［13］在荷屋上覆盖芷草，用杜衡缠绕四方。杜衡，一种香草。

［14］汇集各种花草啊布满庭院，建造芬芳馥郁的门廊。庑，堂下周围的廊屋。

［15］九嶷山的众神都来欢迎湘夫人，他们簇簇拥拥的象云一样。九嶷(yí)，山名，传说中舜的葬地，在湘水南。这里指九嶷山神。

［16］我把那衣袖抛到江中去，我把那外衣扔到澧水旁。袂（mèi），衣袖。褋（dié），单衣。

［17］我在小洲上啊采摘着杜若，将用来馈赠给远方的姑娘。汀，水中或水边的平地。杜若，一种香草。

［18］美好的时光啊不可多得，我姑且悠闲自得地徘徊游逛。逍遥，从容漫步，悠闲自在的样子。容与，舒闲自适的样子。

反复诵读，体会赴约的湘君来到约会地北渚，却不见湘夫人的惆怅和迷惘。其基调是幽怨、哀婉的。

这是一首爱情的绝唱，描写了湘君和湘夫人的恋爱生活片段。诗题虽是湘夫人，可全诗都是湘君的口吻。主要是写湘君在约会地点没有等到湘夫人的时候，因思念深切、神情恍惚而产生种种幻觉，希望和绝望交织在一起，从而更显得他们的爱情缠绵哀怨、深挚执著。写的是神的生活，流溢出来的却是人的情味。全诗情节虽然简单，但内蕴丰富，感情强烈。

文/赵春霞(山西人，山西师范大学毕业，山西省康杰中学语文教师)

图/刘长清(重庆人，三峡大学毕业，天津市滨海新区某中学美术教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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