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宇飞，80后，湖北襄阳人，供职湖北广电网络襄阳分公司。武汉大学世界经济系硕士。中华诗词学会会员，中华辞赋学会会员，湖北省楹联研究会会员，湖北省作家协会会员，襄阳市作协副秘书长，襄阳市诗词学会副秘书长，襄阳市诗歌研究会理事。著有长篇人物传记《张柬之》，各类诗词赋作品选入《人民文学》《襄阳文学65周年诗歌选》《诗咏襄阳》《襄阳新咏》《西江有月正清圆》等书。一些辞赋作品在全国大赛获奖。散文、人物专访等文学作品在一些文学杂志报纸刊发。在人民日报发表文艺评论多篇。

汉水女神赋

文/王宇飞

予爱襄阳山水城池，虽居城外，仍无时不念兹。其故也，非惟朝朝沿滨江道而行，溯源而上，望东门，经码头，过临汉，外撷水秀，内得城魂；实更眷伫岘山，契阔洲渚，素日所积，萦怀渐深。深忆感铭者，乃甲午秋分日，登解佩渚，竟遇汉水女神，交游于洲上。旷世奇缘，归而赋之，藏以幽思。

朝曦生暖，时维秋分。再趋襄阳之西，赏汉水之秋，步上岘之侧，沐羲和之昐。若夫碧空如洗，鸣蜩不闻，龙则有庙，水则曲行，堤石固若龙鳞，桂渚佳配水裙。至距城十里之地，复登济沙洲，顾访曲隈，见嘉木扶疏，近疏而远茂，陵蘅芬郁，葆翠而存真。绿浪入眼澄廓，晨凫飞沈栖荡，绝佳风水，造化合神。

阔别三载矣！择是日阳秘阴平，得此洲放遣天性；柔波折斑尾之色，江山破画卷而出；斯地曲港无舟，有闲鸥与共，江石飞光，薠草错彩，叱吸而纳晨精，飘然如入仙境。人渐乏，卧绿莎，百骸通泰，万忧皆掷；骋目高天，缭绕云丛中，一朵出化女容，秀美端严，朝下凝视。急起而望，忽又消散，只觉心海翻腾，神异之事，殊难逆料，忙而环眺。西北江浔，有光闪耀，于是缘水而寻，予心怦然而跳。

乃探赜于藂翳，索隐于葭苇；前方或繁柯摇曳，或采石生辉；冥冥指引，孜孜穷微。方近，身随流水转湾，陡见洄洑如绸，熠熠白石之上，竟立一人，余惊而止，暗自喘吁；定睛而观，窈窕之女，长身玉立，白衣胜雪，黑发及腰，风采绝殊。其周丈许彩光萦绕，神变斑斓，白毫丹艳，金采非凡，周遭无物所能衬。不能真切，再进观之，倏尔光幕褪去，竟与四目相对，余骇震而无可退，但觉天地失色，时光凝固，河不驰波，宇不飞尘。其人仰首，艳如晴雪，其人流眄，灿若星辰。天然而拔俗，端庄而去饰；出阊阖而降尘世，冰操传素，弃粉泽而惜落英，安娴生姿；娥眉婉娩，舒蹙同超弦月，頩颊优美，俛仰顿赛日轮。饮宝池之琼液，得修皙之体，入碧壶之道山，孕抱瑜之魂。长发飘尔，黑缎拂风，集可鉴物，散逸清芬。云袖遮千秋，霞袂舞凤晨，伸臂而皓腕欺霜，延颈而螓首迎人，微露贝齿，轻启朱唇：“尔何人欤？竟感应而来？”浮磬瑶音，清听悦耳，风弦天籁，环洲绕身。

予目瞪而气滞，口张而舌结，疑获仙缘，知女神驾，不敢直视，侧身观之，唯唯道：“鄙劣之人，循光而至，冒渎仙颜，望乞恕罪。”女神一笑，似芙蓉发而卿云开，洛花动而春蕙娆，翩然而行，竟自踏水而来。其赤足柔敛，胫跗纤妍，速移冰肌，轻踏莲步，近前三尺曰：“吾乃汉水之灵，顾慕神州，复东巡游历至此，得时方现，两千年之遇，第三人矣。适才本欲离去，见汝来此，且袭敝规，赐汝三问。”言毕玉尖虚指，遂集九兰而成垫，汇萱草而织蒲。予似闻兰芝之气，犹若龙麝之香，观女神之仪，贵而不骄，持洁以生威，美而不艳，祛魅以攘俗。使绮梦美而无惑，心旌摇而不乱，予既喜且惶，唯与之对坐而谈。

首问云：“尝闻史载游女，傲难求思；子遇浣女，守礼矜持；贤妃伴王，辩口丽辞；神女弄珠，明理应机；其或清丽高贵，或廉洁脱俗，或慷慨多情，或机智宽容，女神既掌汉水，斗胆相问，悠悠之传，其俱真焉？”彼颔首答曰：“吾司汉水，水载吾魄，时化时分，或显或隐，能附能变，汝言种种，俱共渊源；非惟一汉，江河淮水皆有灵焉，谂悉者，帝女湘妃，巫山瑶姬，洛水宓妃，常与神游结伴；九州圣地，水则毓灵，山亦萌秀，也曾晤姑射，访云英，逢弄玉，遇彩鸾，所以水御风翔，得江山旖旎，故知饮露餐霞者众矣。”

余通解于心，指环碧曰：“善矣，满腹疑团，今得冰消焕然。却不知泱泱汉水，发从何源？华汉之气，可与贯连？”女神闻言，振衣霞起，方踱云步，鱼跃乘空，忽而身旋；天衣无丝，形影百转，飘飘兮白鹳掠青虹，翘履凌波，绦繶扬拂，邈邈兮丹凤摇高桐。呼噏间，竟服青罗直裾，理云鬓，配鸣环；宝婺玄度，如庄似舞，右衽盛服，地方天圆。余罕异之，静坐洗耳，听其肃然曰：“吾虽为灵，亦长于水，诚如所言，此水名汉。识其质也，上接星汉，下维玄纲，观其神也，太虚摛光，洪荒景焕；斯水和融，天地交灵，吾精诞毓，鸿蒙初判。其形斗折，其势浩荡，其情深重，其性淳澹。海退为岭，巨变沧桑，女娲补天，抟土和汗。禹迹不改，清流三千里，济文明而定型；日月逾迈，水脊两亿年，凭历纪而称冠。一缕幽泉，冰魂雪魄，心念中华；十万诗篇，汉载大爱，奔腾呼唤。穿度秦巴，泽润平原，海上丝绸，舶贾会馆。古贤勒石牛，今人喜朱鹮；苍海留笔石，山中存龙卵。人间粮仓，或有黄金线；华夏寻祖，安歌黑暗传。噫乎！炎黄垂裳，尧舜表翰。诗经流芳，汉调永伴。且夫真武重孝，大士尚慈，佛道共融，儒家驿站。伊昔姬瑕南征，庄王称霸，高祖剸蛇，光武传赞。屈子行吟，宋玉悲秋，仲宣怀土，太子咏叹。寰宇后裔，世代知礼，经学为尊，崇德向善。当忆汉中汉服汉学，成一统，文景明章，直教兆众血脉沁汉；今视嶓冢襄阳武汉，国复兴，方廉自强，更引世界儿女惊看。陆羽分茶，今人接饮，伯牙续奏，神州音同；黄鹤归来，躬逢盛世，习池重光，沧浪垂荣。曾记道安礼佛，米癫刷字；汉皋楼秀，弄珠亭美；鹿门高雅，草庐清幽；沿江胜迹，穿珠比链，最爱襄阳，其若项坠居中。斯水带地而行，兼济东西，交浃南北，龙庙合江，东汇沧溟，周而复始，万类宗崇，得成永恒矣！”

余心澎湃，颔首符同，喜曰：“女神竟最爱吾乡，甚善！予亦喜周冕汉服，楚音韶舞，襄阳文盛，也常作诗词，拟歌赋，以念传统，以酬家国”，思忖俄顷，又追问曰：“女神明鉴，江海弥广，华夏瑰伟，守固而趋恒，只人间真情，能永恒焉？”

伊人听闻，竟如痴如醉，神思邈远，曰：“汝终曲一问，实难作答。吾管窥凡界，护守舟楫，所见悲欢，所听逸闻，虽逾千载，未能尽穷。须知真情为物，睿姿天挺，璀璨兮宇宙崇隆；溯源初心，飘渺兮江河来踪。其情博大，其意深宏。勿为易得，换以真心，诚意可逢；不容瑜瑕，当以秘惜，敷演而空。痴心男女，相携死生，白头伉俪，真爱情衷。三心两意，散如流星，不付光热，微若萤虫。不二牛郎，七襄织女，岁岁银河，鹊驾有功。熊侣樊姬，恩深义重；刘秀丽华，结发尊崇；诸葛月英，畴偶凤龙；聪儿齐林，荣辱与共。至若孺慕有情，孝悌正躬；友爱之意，除拂私心，守信之举，发乎于诚；上循天理，下依人伦，讲求奉献，互助和融。古有老莱娱亲，丁兰刻木，徐庶探母，子瑜重孝；今赞程威伴母，辉铭救父，文驰捐髓，张明托童。其俱为至真之情，亦可辨也。当今之世，拜金陷欲者甚众，然经年所遇，遵德重情者更多，吾心慰之。真情若汉，向东不移，秉道一意，故能永恒矣！”

予欷歔不已，动容道：“情为何物，今更了然。存乎悠悠天地，融乎汤汤汉水，永恒瑰宝，人间珍奇，惟真情是！”伊人曰：“吾伊昔所会者，曾记与仲宣论赋，德施谈古。今日有缘，你我相见，终须一别，且赠此石，聊表寸心。”予陈谢不已，颤而谨接，触其手冰凉无汗，其石晶莹，由赤绳所穿，芒彩溢目。俄顷，有芳舟自远杳忽荡来。

会已毕，女神催驾兰舟，飞禽茭葑，左护右送；鱼精介族，驱前殿后，旋时不见。予虽怅然，亦觉感奋，独坐白石草赋，弭忘时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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